莳香馆内全是莺莺燕燕的女子经过,见他独自一人,身旁无人相伴,均是胆大地围了上来,“郡王,一起玩呀。”
师南本就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理一理思绪,结果又被缠上了。
头疼不已,余光从透过女子娇躯的缝隙,看见了望着这边的骁熙,一个人站在角落,无人搭理,看起来怪可怜的。
师南像是抓到了救命绳索,叫道:“骁熙,过来。”
骁熙似是愣了愣,惊慌失措地理了理衣领,确定是在叫他后,小步走了过来,只有攥皱的袖角,能透露出他忐忑又激动的心情。
姑娘们都认识他,是南馆的小官,因为总被欺负,被罗校尉带到了北馆,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很少与人沟通。
见他走过来,被英郡王叫到身旁,笑起来愈发好看的郡王对她们道:“我找骁熙有事。”
姑娘们十分失望,瞪了眼无所适从的骁熙,不甘地走开。
这么好看的男子,睡上一觉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止男人好色,女人也是好色的。
骁熙身形纤瘦,与师南的个子差不多,看起来风吹就倒似的。
师南身子刚调理过来不久,也没多少肉,但他气质挺拔,光靠着骨架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风姿独特,下意识忽视他的躯体。
这样的郡王,让骁熙着了迷似的忘不了。
罗校尉这些日子去了军营,顾不上他,每夜守着空荡荡的床,内心反而很充实,总是会回忆起那天那个温暖的怀抱,唯一对他伸出的双手。
想远远地看着他,又不想只是如此,以至于被郡王叫过来时,犹自觉得还在梦里。
师南每回见这小官,都是呆呆的模样,觉得有些意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回魂了。”
骁熙脸上一红,“没有。”
师南问:“你的房间在哪?”
这么暧昧的问题......
“在,在在楼下。”骁熙脑子空了一瞬,是那个意思吗?
刚问了出来,师南就觉得不好,不光是骁熙身份的特殊,还有他目前的处境不安全,得呆在人多的地方,越多人看见越好。
“算了,”师南道:“我们去花厅。”
花厅字面上是厅,实际上是连接北馆与南馆的天台,是莳香馆最热闹的地方,无论是选举行首,还是别的譬如买初夜的活动,都在这里举办。
骁熙面上的红褪了些,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转而又觉得自己龌龊。
他在肖想什么......
到了花厅,师南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
无数道若有若无的视线,都聚集在这一处,师南抬头望回去时,那些人又敛了眼色。
看骁熙不太自在的样子,师南问他:“晚上秋娘气急了,逼问你,你怎么就应下了。”
说的是承认是师南喜欢之人的事。
骁熙绞着手,不敢看他:“我是看郡王为难,想要帮帮郡王而已......”
师南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心下一软,“罢了,事已至此,要是秋娘寻你麻烦,你就来找我。”
“嗯。”
骁熙跪坐在旁边,偶尔偷偷看郡王几眼,抿着嘴笑,并不像那些女子们叽叽喳喳,让师南十分满意,可以静下心思索今夜发生的事。
他与席远遇见危险之时,由于席远实在惹人怀疑,他不敢信任,于是趁着席远与那些抓他的人对峙,偷偷溜走了。
席远的动机虽然可疑,但他说的话却极有道理。
说来说去,莳香馆是英郡王混熟的老地盘,各种势力眼目又多,对他来说,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目前他所能接触到,值得怀疑的人,只有席远。
但看席远那一身血迹又不似作假.......
再加上若是席远真是他怀疑的那人,只怕身份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师南心想,要从席远身上探探虚实,最好能套出点话来,看要害英郡王的人,究竟是谁。
刚下了这个决定,师南就看见席远换了身亮面的紫色绸衫,身形修长,瞧见师南坐在这里,略做犹豫,还是朝这边走来。
悬吊着的花灯数不胜数,无数道灯光照在席远身上,行走时,反射的紫光都快晃瞎了师南的眼。
他几乎不敢直视席远,抬手挡在眼前:“席兄,你这衣物——”
席远看他目光躲闪的样子,心里微叹,面上骚包地挥着袖,“好看吗?”
“不......”突然想到要和他打好关系,师南改口:“很特殊,和席兄一样闪闪发亮。”
原来在英郡王的眼里,他是发光的。
席远不忍心了,只能道,“郡王有眼光。”
席远在莳香馆是仅次于英郡王的常客,他一坐下,就像是花朵上的蜜似的,引得嗡嗡的姑娘们又涌了过来。席远刻意左拥右抱,瞥见师南身旁就一个小官,挑起了眉:“郡王,怎么不多叫几个姑娘相陪?”
“姐妹们主动上去,都被郡王赶走了呢。”他左边的女子埋怨似的说道。
席远饮了杯酒,看了眼骁熙,“也对,郡王如今更喜欢男子。”
像是想起了什么,席远顿了一下,强调道:“本公子还是更喜爱女子。”
并微不可查地瞄了师南一眼。
师南:“......”什么意思,怕我打你主意?
碍于骁熙在身侧,师南不好说难听的,只挂着假笑道:“巧了,本王也更喜爱女子,若非要是男子的话,还是骁熙这样的最好,席公子不必担心。”
席远的目光落在毫无存在感的骁熙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是与他截然相反的类型。
看两人坐的距离隔的很远,浑然不似刚才与他的亲近,更像是在他的面前避嫌。
扇子轻敲手心,席远笑而不语。
嘴硬。
这时,有个眼熟的女子正与席远斟酒,纤指搭在酒壶上,状似不经意间,问起了别的:“郡王,怎么不叫行首作陪?”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骁熙手指蜷缩了一下。
师南越看那女子越眼熟,骤然想起,是他穿过来那夜见过的丰腴女子。
“秋娘在休息。”
丰腴女子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头发,朝他眨了眨眼,“郡王以前与行首可黏糊了,恨不得日日夜夜黏在一起,哪像现在这样的冷静。”
“可是行首让郡王厌烦了?”她倾了上半身过来,沉甸甸的,露出道深深的沟壑,“郡王看奴家可入眼?”
这一幕诱人的很,但凡是来这里的客人,就没有不上钩的。
席远对红颜知己总是出人意料的大方,一点也不吃味,其余人也吃吃笑着,看着比女子还美貌的郡王,会如何应付。
却见师南目不斜视,清凉的眸子里一点欲色也无。
他说道:“乐不可极,乐极生悲。”
丰腴女子被他不合常理的回复,呆了一下。
师南又道:“男子欲不可纵,纵欲成灾。”
丰腴女子:“......”
师南看了眼乐在其中的席远,苦口婆心地说:“血气未定,戒之在色,纵欲伤身啊。”
席远:“......”小郡王占有欲真强,还不让他与别的女子亲近。
这块小小的角落里,突然安静了一瞬,只听见其他地方传来的婉转歌声。
半晌,席远不由得松开了手,举拳放在嘴边,咳了一下,道:“其实我们只是聊聊天,没你说的那些事......”
师南认真回他:“这样最好。”
席远还未说话,反应过来的丰腴女子娇嗔地哼了一声,“行首没什么经验,没让郡王尝到世间最美妙之事。也不知行首做了什么,竟把郡王唬成了这样,莫不是伺候的不得郡王的心意?”
“行首长得美则美矣,到底少了些韵味。”说话的尾音绕了几圈,像是带了个把钩子,“郡王要是今夜愿意......奴家定能让郡王神魂颠倒,乐不思蜀。”
说着扭动着柔软的腰肢,就要往师南怀里扑——
恰在此时,一只涂着红蔻的手插了进来,将丰腴女子拦住,看似轻柔,却将她推了个倒仰,愤愤又带着丝忌惮往来人看去。
“怎么个神魂颠倒的法子,不如说来听听?”与在师南面前的娇柔不同,宛秋在众披着薄纱的姑娘面前,似笑非笑,又带了些冷意。
其余女子俱都安静了下来。
唯有丰腴女子跌倒在地,实在是丢了面子,没忍住道:“行首总不能因为失了宠,就迁怒于别人,行首莫忘了,你与我们没什么不同,也只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
旁边的席远眸子沉了沉,“珍珠。”
丰腴女子抿唇,没有再说,只有眼神挑衅似的望着宛秋。
宛秋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眼睫低垂,没有看她,而是坐在师南的身侧,淡淡地扫了毫无存在感的骁熙一眼,倒了一杯清酒,咬唇道:“是秋娘霸道了,让郡王不高兴,秋娘自罚一杯。”
只有在师南面前,才有这股子楚楚动人的模样。
酒杯刚沾了点红唇,就被另一双指甲修得圆润的手压住了,抬眼望去,正是眼带不赞同的师南,他轻轻拿过了宛秋的酒杯,放在桌上,道:“何须自责,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