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赵晞阳钟爱她,爹爹与帝后都宠爱她,她的外祖家也不容小觑……
那位万般尊贵的南平郡主,又哪里会迫于无奈应允这桩婚事呢?
她曾经为了赵晞阳,对南平郡主百般讨好,可最后,她得到的结果又是什么?
婆媳四年,高傲的南平郡主虽说没挫磨过她,但在她面前,却也是从未有过好脸色,南平郡主的冷言冷语,让她过去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变成了一场笑话,最后她死了,南平郡主也在背后暗暗嫌她在怀庆侯的五十大寿这天闹成这样实在晦气,当然,之后在她爹爹面前,还是要像模像样地挤出两滴鳄鱼泪的。
想着自己上辈子的天真傻气,容成瑾的心头也不禁泛起了酸,若她从不曾经历这些,一直都是当年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那该有多好呢。
赵晞阳自然不知道就这么一瞬的功夫,容成瑾便是又想了这许多,他也浑然不知,容成瑾这句婚约作废,究竟是多么情真意切。
相反,听了容成瑾这番话,他反而顿时就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他一把拉住容成瑾的手,微微用力,容成瑾便挣开不得了。
“表妹,你是在怨我受到了我娘亲的阻拦,没能够第一时间过来看你么?你是生气了?没错,这确实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如此了,我就算是去翻墙钻狗洞,我都会跑过来找你的,你放心。”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表妹,这么多年了,你从来都是明白我的心的,你不要去在意她的想法好吗?过日子的那个人是我又不是她,她本就无权去插手我的婚事……”
可真是天真的话语啊。
容成瑾手上使着劲,努力想要挣开他温热的手,却始终不得法。
她还记得成亲那天,也是这样的一双手,紧紧拉着她走进怀庆侯府,它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坚定,她原本以为,这个人,便会是她一生的依靠……
可现在,她心中却只有满心的厌恶。
她叹了口气,轻轻道:“表哥,你先放开再说好么?”
闻言,赵晞阳连忙撒了手,他垂下头,又内疚地冲她放缓了声音道歉道:“对不起啊表妹,我只是……我只是……”
毕竟,像退婚这样严重的话,容成瑾过去从未说过,相反,她是憧憬着嫁给赵晞阳的,一直都是如此……
容成瑾别过头去看了一眼正淅淅沥沥下着的雨,道:“表哥,你我其实并不合适,不是么?”
赵晞阳心中忍不住气血翻涌,他猛地站起身道:“你别胡闹!”
这合不合适,她一个人说的又怎么能够算数!
可是,他看着眼前面色平淡的容成瑾,一颗激动不已的心,却还是渐渐变得空落落了起来。
“表妹,永远都不要这么说好吗?除你以外,谁都不行,而且,你不是从小就说过要当我的新娘子么?”
怎么,突然便变了卦呢……
看着他失落的模样,容成瑾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说的呢?
在他爬上树替她取风筝却险些摔下来的时候?还是他为了替她出头,与欺负了她的广定伯家大公子大打了一架后?又或者,是他们两人偷偷出去逛庙会时,他板着脸把自己的斗篷也加在她身上的时候……
这个比她大不了几个月的人,曾经护她如宝,而这样的回忆,也确实太多太多了。
而‘要做表哥的新娘子’这样的话,她大约也确实真心实意地说过许多回,她见过的男子不多,而她的表哥,一直都是其中最好的那一个,他家世好,生得也俊朗,又待她极好,那时候的她,很难不去心动、不去依赖……
容成瑾淡淡道:“那时候,你我都还是孩子,童言稚语,你怎么偏偏就当真了呢?”
“表妹!你教我如何不当真呢?”赵晞阳见她神色冷淡,越发激动道,“表妹,我就是当真了,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你做我的妻子,一生一世,永不分离,难道,你我这么多年的情谊,都是假的吗?”
他那颗年轻的心,此时就像是烧旺了的炉火一般炽热。
闻言,容成瑾简直忍不住想笑。
当真?她曾经也是与他一样的当真,可是,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让她那般心碎,当那样的场景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浑身都在发疼发冷,她的一颗心,过去从未那么痛过,连着胸骨,一路痛到她的肚子……
她痛了整整一天一夜,痛完了,身死了,心也一并死了。
所以,这一次纵使他再如何深情款款,她也绝不愿重蹈覆辙了。
“表哥啊,我累了,你请回吧。”她偏过头去,这般说道。
“小瑾,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你难道当真就这么绝情?这么不顾及我们过去十几年的情分?”赵晞阳哀伤地望着她道。
听着他这样悲伤的语气,还有这个过去只有在耳鬓厮磨间,他才会呢喃轻唤的小名,容成瑾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容,但也仅仅只是动容了。
“表哥,你知道吗?今天我刚出去时,这天,尚还是个大晴天,艳阳高照,结果,只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它就下起了雨。”
她看着赵晞阳不解的眼神,徐徐说道:“表哥,老天爷尚且善变,更何况是人心呢。”
说完,她抬眸看了一眼赵晞阳,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柔,语气却又是那么的坚定:“表哥,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依赖哥哥的小女孩了,你明白吗?”
容成瑾从来都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曾经,她想得太多,也顾忌太多,而如今,她由身到心,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这赵家人,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影响到她的地方了,故而她这一走,走得十分干脆,不管表哥在她身后说了什么,都不曾回过一次头。
她满怀心事地回到前厅后,第一桩事,便是朝着瑞王盈盈跪了下去。
见她突然下跪,一张小脸还依旧是苍白无血色,瑞王不禁皱了皱眉,“你这是又怎么了?快起来,地上凉。”
而容成瑾却是摇了摇头,道:“爹,我想问你,我同表哥的事情,可否作罢?”
她的声音小小,然而一字一句却是掷地有声,厅内几人也是顿时震惊不已,而这其中,尤其是当爹的瑞王。
如若不是容成瑾心里喜欢人家,瑞王当初都未必会同意这件事,哪怕容成瑾从来都不是多么十全十美的姑娘,还身体羸弱,但在瑞王心里,她就是天下间最好的姑娘,那个不争气的小子,自然是哪儿都配不上她……
可如今,这桩婚事全京城都心知肚明,就差哪天正经定下来了,这时候反倒说起什么不提了?
难不成,是那赵家小子同她说了些什么不好的话,惹得这丫头心里头不高兴闹脾气了?
见爹爹沉默不语,容成瑾唯恐他多想,又道:“没有交换文书,这桩所谓婚事,也不过是一句戏言,您去同堂姑父他们说一声便是,表哥那儿,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你说什么?”瑞王惊讶地问。
容成瑾微微一笑,道:“我说,我方才已经同表哥说过了,我与他的婚事,就此作罢。”
瑞王看着她这笑盈盈的样子,想要骂她两句不知羞,竟然同人家男儿家开口闭口婚事的,成何体统吧,可这话到了嘴边,他又实在是舍不得。
这个丫头,他一向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辈子一指头都没舍得动过,这时候又哪里舍得说她半句不是,纵使满肚子的火气,也得吞回去。
最终,他心中的千言万语通通化为了一句话:“你先起来再说,那个死小子,他怎么惹着你了?”
见他神色稍霁,容成瑾觉着他差不多是同意了,便也舍不得让自己继续受罪下去了,她伸手由侍女扶了起来后,便十分亲昵地坐到了瑞王下首。
“我前段时间做了个噩梦,梦见他是我的克星,迟早会克死我。”
“净瞎胡说!”瑞王斥道,“你什么时候还开始信这些了。”
容成瑾有些委屈地垂下了头,她原先自然是什么都不信的,可她经历了更加怪力乱神的事,现在随你同她说什么神仙鬼怪她都信。
见这个说法貌似行不通了,容成瑾只好又道:“表哥他自然没有惹着我,只是,我这些天想了许多,我发现,我在心里从来都只把他当做哥哥而已,您说,哪个当妹妹的会嫁给哥哥呢?又不是人人都是那传说中的伏羲女娲,在我看来,让我跟他成亲,与让我跟大哥成亲也没什么差别。”
“你这又叫什么话。”瑞王也是有些不悦了,一个未嫁小姑娘,怎么连这种有违人伦的比方都打起来了。
“自然是大实话了。”容成瑾道,在她眼里,她家爹爹大约就是个纸老虎,瞧着再凶,一捅就破。
“反正,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况且,人家南平郡主一点也不喜欢我,我若当真嫁了过去,也定是要吃亏的。”
若是头先,瑞王还算有些犹豫的话,听了这句,整个思维却也是差不多快要被容成瑾给带过去了。
虽然堂妹夫对容成瑾颇为疼爱,但他那堂妹,却因为有个太争气的父亲,一直都是个极心高气傲的,把自己那宝贝儿子看得跟个什么香饽饽似的,对他这个病弱的女儿一直颇有微词,虽然,她从不曾多么明显地表现出来过,但瑞王素来疼惜女儿,自然是瞧得出几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