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婶。”狗娃面上严肃了几分,“婚姻大事,哪里是儿戏的?更何况……我已经有了旁的婚事了。哪里有一人聘两妻的道理?”
“有了?是哪家姑娘?”刘四媳妇脑子转的也快,“莫不是那贵人安排的?”
狗娃点头。这也不算撒谎。只是他那妻不是姑娘,便是那贵人本尊。
刘四媳妇叹了口气:“是了,对方既然认你做兄弟,为你解决婚姻大事也没什么不妥。可这事……对了。我怎么忘了,你现在也是贵人了。既然是贵人,有个三妻四妾也不碍事。若是你不嫌弃,秀儿给你做小,也是她的福气。”
见刘四媳妇由此执念,狗娃心里更是苦笑:“四婶这话,算是将咱们多年的情分摔进土里了。咱们何时会有那么多的糟心事儿?我从未嫌弃过秀儿。可也从未想过娶她。我当她是我同父同母的妹子,待她好是应当的。只是自小村里人都当我们是两口子。当年我不懂,便应了。别说家里有后来的那些事。就是没有,我若是想明白了,这婚事也是成不了的。别说是将她娶进门来作妾,就是做正房太太,我从没当她是妻子,自然就是委屈了她。”
这种话,刘四媳妇从没想过,自然是不理解的。
见她还要说,狗娃又道:“自古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秀儿到底在大户人家里干过活,吃过见过的比咱们多。为什么不让她自己拿主意呢?说不定她自己挑的,比咱们都好。您就少操这份心吧。”
第77章
狗娃说完话,就从刘四家出来了。先回家安顿一番, 眼瞧见村口进来了轿子。狗娃便带着郑四迈步又去了刘四家里。前头的戏已经演了, 在赵家面前自然是要演全套。
那轿子做工不错, 比狗娃的马车看上去稍好一些。抬轿子的四个轿夫都有些喘。狗娃对刘四媳妇道:“弄盆炭火来。秀儿遭了这一番事, 总要祛祛晦气。”
随后走到轿子近前, 就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骑着马, 两旁的小厮围绕。
那男人斜眼瞥了一眼狗娃,眼里尽是不屑。
狗娃也不看他, 只对郑四道:“去请你二奶奶。”
狗娃被称为二爷, 他的未婚妻自然被称为二奶奶。
郑四忙福身应下,随后到了倾斜的轿子前,先将自己干净的汗巾子搭在手上,对里头道:“小的恭请二奶奶下轿。”
刘秀儿有些不明白情况。可他听见狗娃的声音了。挑开轿帘子, 抬眼先看见不远处站着的狗娃, 顿时哭肿了的眼睛又淌下眼泪来。
“狗娃哥。”刘秀进来没怎么吃东西, 人瘦了几圈。下了轿子有些站不稳, 郑四忙隔着手帕将人扶住。
“回来就好, 先进去看看你爹娘要紧,这里有我。”
赵四媳妇忙拉了一把秀儿,将闺女拉回院子迈过火盆进屋看看还躺在炕上的爹。
狗娃也松了口气, 这件事算是解决了。刚回身, 那骑马的公子哥动了一下马,那马胡乱走动几步,刚好到了狗娃身旁, 掀起了些许尘土。
狗娃抬头,正好跟那个男人对视在一处。那赵公子跟赵五爷有几分像,人长得也高大。只是许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人瞧着印堂发黑,气色并不佳。
“你是得意了,不过我警告你一句,只怕你有命讹我家的钱,却没命花。”
这是明目张胆的警告。
狗娃抬头,对他和善一笑:“这位爷觉得,我还怕再过一次堂吗?”
这句话成功激怒了那赵公子,他下意识就要徽鞭子打人,这时候郑四开口喊了一句:“赵公子三思!”
那赵公子转头看那郑四。郑四双眼微眯,带着几分威胁:“赵公子请三思。贵府老爷与我家二爷对付公堂,已经打过板子了。您这一鞭子若是打在我家二爷身上。只怕贵府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赵公子听这话没有来的一哆嗦,再看狗娃,只见他笑容依旧,眉眼却透着几分冷意。
狗娃从来都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常人也只当他是最为和善的那一类人。他也确实是这样。
只是每个人,都有不准许别人触碰的底线。狗娃的亲情缘分浅,现在剩下的,关系好的也就那么几个。跟刘秀儿虽说这二年只见过一面,可幼时的情分还在。
这赵公子将人送回,还没有丝毫悔意,甚至还要徽鞭子打人。泥人尚有三分血性,更何况是跟了铁蛋有些日子的狗娃。
狗娃现在已经装模作样的弄了几个摊子,手中收益累计,也算是个小老板。这管人时间长了,多少都会有那么几分气势。这一点狗娃自己都没发现。
只是当他心中的火气透着目光传递给赵公子的时候,赵公子人心已经有些慌了。这种气势,跟他平日跟下人耀武扬威不一样。
可鞭子举起来了,不挥下去,只会让他没脸。可挥下去,自家亲爹都吃了亏,何况是他?
赵公子此时正骑虎难下。好在身边的小厮脑子还算清楚。一人忙伸手拦下了鞭子,装模作样道:“大爷何苦跟这等乡野村夫置气?他们又哪里懂得好歹。夫人正等着咱们回去,咱们快快回去,切莫耽搁了时辰才好。”
这话说的恰到好处,赵公子收了鞭子。狗娃瞧他收敛了,就知道他心有忌惮。提起的心放下。说实话,刚刚面对鞭子,不害怕是假的。可他明白,他不能害怕。他若是害怕,明儿他就能带人过来再将刘秀儿抢走。人善被人欺,便是这个道理。
狗娃推后了两步,转身要进院子。
那赵公子还是不服气,向来在下人和穷苦人面前嚣张惯了的他哪里肯乖乖吃瘪?
见狗娃退步了,便又开口挑衅道:“你也别觉得爷我是怕了你。你且得意着。不过是个马子,总有一天会跟我一个被窝里躺着。”
随后,那赵公子骑马离开,掀起一片灰尘。
狗娃拳头握紧。这赵公子这番话,未必只是气头话。这种纨绔子弟,在富贵之家并不少见。此时他们输了官司前来赔偿都能这般行径,可见平时是多么的嚣张,又有多少人被他们所害。
狗娃能够对付他们,一来是因为他已经入了士籍,也就成了所谓的上等人。二来他还有铁蛋这个后盾。他明白就算自己对付不了那赵五爷,铁蛋不会坐视不理。所以他做事情才那么有底气。
可换了个人呢?只怕就是姑娘全家被活活逼死了,对于赵五爷这样的人家,也不过是花些银子打发罢了。
贫苦人,就当真命贱如此吗?
狗娃越想心里越不舒服。眼瞧着抬轿子的轿夫都消失在路的尽头,狗娃就带着郑四回去了。
刘秀儿进了屋,先是在刘四的身边哭了一通,又拿出了赵家赔给他的五十两银子。
这五十两银子对于赵家仅仅是一个月的花销,可若是刘四家里省着些用,这辈子都够用了。加上刘秀儿先前送回家里的银子,老两口子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虽说遭此劫难,可得了这么多的银子,也算是老天爷可怜他们了。
刘四媳妇看了银子,总算又瞧见了希望。又哭又笑的清点着银子,开始规划者哪些银子都用来做什么。比如给刘四疗伤,比如置办家禽和牲口。养上几头牲口。若是养好了能繁殖了,家里就多了个稳定的进账,就更不愁养老问题了。
秀儿总有一天要出嫁,两口子没个儿子,以后有了这些银子,也就不愁了。
刘秀儿跟亲妈数了银子,随后透过窗子向外看,却没瞧见那该有的身影。
“娘,我狗娃哥呢?”刘秀儿总觉得事情不太对。
“回去了吧。”想起狗娃,刘四媳妇也只能叹气。
“他为什么回去了?”刘秀儿问刘四媳妇。
“你人都救回来了,他还在这里干什么?他是怕给你招来闲话。”刘四媳妇目光躲闪到。
“能有什么闲话?我是他没过门的媳妇!他不是外人,谁说的了闲话?”刘秀儿看着亲妈的表情不对,“妈!这到底怎么了?”
刘四媳妇听这话,顿时哭了出来:“闺女啊,是妈对不住你啊!这事……这事……”
狗娃回了家,只觉得身心疲惫。这几日的折腾下来,不比狗娃准备摊子的那几天轻松。不过好在事情解决了。
回了屋。狗娃半躺在炕上。郑四给他沏了茶,在一旁候着,知道狗娃会有话跟他说。
“您说,那些深宅大院儿里头的公子哥们,这种人多吗?”狗娃问郑四。
郑四想一想,道:“说多不多,却也不少。总有几个狐朋狗友凑在一块胡闹的。尤其是那些身份不高不低的。遇见好人家的子孙,只能伏低做小的。这心里不平衡了,就只能找身份更不如他们的人来出气。不欺负那些可怜人,又那里显着他们的能耐来?”
狗娃冷笑:“只怕是他们除了仗着家里的势力作势外,在没有旁的能耐了。”
“不过是狗仗人势之辈罢了。”郑四评价道。
“还是你说话有水准。”狗娃叹了口气,“秀儿妹子,还好是有我。不然她……我也是想跟她聚聚的。这一二年来,我们说过的话一只手可以数过来。可她毕竟刚遭了那档子糟心事。这时候我离她太近,总会惹来闲话。我们又都大了。而且多心想一点,传进大哥的耳朵里也不好听。终究是有过婚约的。不过人已经在爹娘身边了,应该就不会在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