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声音静止,已然是一刻钟之后了,小黑兽原本悬浮在半空中,这声音停止后,他身躯亦是极速下坠……
但落地之前竟是被小鸟儿接住了,白熠接得住他的脑袋,接不住他的身子,因为如今的小黑,已然被他变作了另外一番模样。
如此看着小黑,白熠不由微微愣怔,心中只道——竟是如此相像。便不由笑了笑,在面前召出了一面水镜,笑道:“看你如今,可是威武?”
而那小黑抬着头,看着面前的水镜,亦是仿若爪子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这竟是他的成年体模样。
如此说也不是太准确,正是那幼体过渡成年体的模样,在饕餮的整个兽生之内,可被誉为“过渡期”,亦可被誉为“尴尬期”。
正是他打死不想让白熠看见的模样,饕餮不由转回了身子,心中略有几分忧伤——不知道凤凰有没有掉毛的时候?
然,如今的白熠倒是当真没几分嫌弃的表情,他正是惊喜的很,心中道,这小兽竟成了他的救兵!
遂,便低头与这小兽匆匆说了一番话,想了想,又在自个儿脖颈中将那一片血玉挂在了小黑脖子上,口中道:“我信你定能做到。”
而后,一双凤眸却是弯弯看着小黑,又揉了揉他如今略有些掉毛的脑袋,只道:“小黑也放心,白熠在此发誓,定不会让你再受伤了。”
饕餮看了白熠半晌,不由扑倒他,舔了舔他的脸颊——本尊便是身陨,也定不会让你受伤。
他最怕的不是两人共死,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生离,一次又一次地寻觅与等待。
两人如此便算是达成协议,小黑留在此处,与白熠约定时候行事。
如此,白熠置换了法衣,一人便匆匆去了澄净殿中。
众人皆已然到了,澄净殿中熙熙攘攘起来,却没什么人胆敢近那螣蛇的身,他浑身散着冷气,仿若在宣告需得他距离三丈外。
并不时的问一句龙王白熠此时在何处,直将龙王问的满头汗水之时,那门口才有一个人影缓缓行来。
他竟是着了红衣,一张清雅面貌,青丝微散,便好似是一截竹上头开满了艳色的彼岸花,但却着实让人移不开眼,只觉他好似是火中踏出的妖精,落到水中,竟还撩地火焰四起。
龙后却是不由皱了皱眉头,不由偏头冲着龙王喃喃道:“今日的熠儿怎的如此奇怪?”
龙王也道:“熠儿当真是从未着过红衣,如今是为何……莫非是因为这螣蛇?”
两人一头雾水,心中只想着,便是要迎接这螣蛇,也无需改了自个儿喜好,何况,他们总觉得,熠儿着白色还是更清隽些,这红未免有些过于艳了。
陈昱却是不由拈起了酒杯,一杯酒直直饮下,他便是不去看这白熠,心中却也能觉出三分肃杀。
红色,不正是此用?
白熠唇角带着几分笑意,却是见过了龙王与龙后,直接在螣蛇身旁落了座,口中只道:“怎的不用酒?这些可是母后专门拿出来珍藏的佳酿。”
说着,已是伸手拿过酒壶,为螣蛇与自个儿各斟满了一杯酒。
不等螣蛇说什么,又伸手拿起酒杯,口中道:“我便先干为敬了,这酒饮了,你切莫忘记了当初与我所说的话……”
螣蛇还未饮酒,脑袋便不由隐隐痛了起来——什么话?那畜生竟曾与白熠说过什么话?
可如今他却不能说什么,只能将那杯酒拿起来,口中说着:“自然不能忘。”酒杯轻轻一举,他只是眉头微蹙,便整杯饮下了。
而后却是又道:“不过,如今却不是什么好时机……”
他不知当初是什么话,便只能如此诈他一诈,看这凤凰能说出什么。
果然,只听白熠略带了几分怒气,忽而拍桌而起,口中只道:“与我成婚,你只是说说而已?!”
龙王与龙后亦是不由惊讶起来,不由在心中结结巴巴地重复——成婚?!我这未成年的儿子要和一个老妖怪成婚?
坚决不允许!
但他们的话还未说出来,便听那螣蛇道:“成婚之事,不可儿戏。本尊自是认真的……不过,此时却不是时机。”如此说着,他只觉脑袋沉重,额间亦竟见了汗水。
“我看……你莫不是,假的螣蛇罢?”陈昱在后头冷哼一声,忽而将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
龙王龙后合不拢嘴——这话锋转的太快,我们跟不上啊!
白熠仍旧看着他,固执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是不动明王,还是……神?”
第98章 一抹魂魄
待他这一句话出口,众人却是都静止下来,仿若时间停止流动一般,那些惊诧模样还挂在他们的面目上,但他们此时,却是如同木偶一般,全然没了动作。
连路过的风都在此处停下,寂静无比。
那螣蛇忽而笑了起来,他口中缓缓道:“本尊连酒都喝了,没想到,却还是被小凤凰一眼看了出来。”如此说着,他一张脸亦在微微变幻着,一身黑袍变作白色,最终,成了个俊雅青年人的模样。
正是他所熟识的不动明王,钟俊。
白熠微微垂眸,口中却不由讽刺道:“倒是辛苦了你。”
那神仙醉是极烈的酒,这钟俊平日滴酒不沾,竟敢整杯饮下,而此人,亦是厌恶暗色厌恶到了极点,却竟是仿着螣蛇的习性,着了许久的黑衣。
当真是居心叵测!
不过,他如今来到此处,莫非是奉了父神旨意,前来拿下饕餮?
他与饕餮之事,如今无色天全部清楚了?
不——他不能让饕餮陷在这种险境之中。
白熠如此想着,忽而道:“你不是在无色天闭关?为何竟到此处来?”
他装作不知晓,顶着这龙子一张少年懵懂的脸将此话说出来,倒也有几分可信度。
那钟俊却是不由笑了,一手将白熠身旁的青丝撩起来,口中缓缓只道:“有些事,大约你是最清明的,你若是硬要装糊涂,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如此赤裸裸的直接挑明,亦果然是他的风格。
这边两人在讨论着,无一丝旁的动静,而另外一边,在这殿后头的一间小屋子里,却有一只四不像的兽——现在还略有些秃顶,正在这处转圈。
小鸟儿给他挂在脖子上的那血玉被桌子勾断了线,落在了地上,他看着一阵儿心疼。
这可是小鸟儿送他的唯一的东西啊!
便只能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将那血玉捡起来,可叹他的一双蹄子于战斗中倒是可踢得人吐血,但如今看着,倒是真真没什么用!
他累得趴倒在地上,见那血玉在眼前,便伸了舌头,用口去咬。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便如此勾咬了几次,那血玉便被他含到了口中!
恰恰此时,便听着前头小鸟儿抬高了声音,唤着:“饕餮……”
剩下的话饕餮未来得及听,便冲开了房门,急急的往白熠身旁跑!
白熠看他的身形越来越近,不由睁大了一双眼眸,一双凤眸中竟是盈满了泪水,一把将他抱在怀中,口中只道:“我便知道,你不能死。”
原来,方才这钟俊说起,饕餮已被他亲手杀死!白熠惊讶之下,才道,饕餮不可能死!
却未曾想到,恰恰是他在那东殿时,与这小黑的约定……
而饕餮站在此处,只觉自个儿好似高了几分,再看小鸟儿,确实比自个儿矮了三分,如今他竟然在情急之下又变作了玉树临风的两脚兽。
遂便伸手将小鸟儿扣在怀中,口中只道:“我怎可能离开?我一直在,片刻未曾离开过……”
只是,再白熠疑惑之时,饕餮却绝口不说自个儿是谁了,黑历史什么的,提了是极为有损形象的。
如此,便寒着一双黑眸看向了那不动明王钟俊,唇边带着几分冷笑:“与本尊正面战一场,你可敢?”
那不动明王已然是眉头微蹙,心中忐忑了,当时如此,竟还未曾将这个饕餮杀死?
若饕餮在这个世界占据几分优势,不知在无色天却是如何?
故而却是笑道:“哼,怕你胆怯而已……”
如此说着,白熠忽觉胸口未痛,却还未痛呼出声,便觉周遭开始缓缓崩塌,龙宫又斑驳起来,世界又复而斑驳起来。
他早便见了那不动明王手中的一点银光,却不曾想,钟俊竟会对着他出手。
他大约,是死了。
白熠睁开眼睛,便见着眼前的黑白无常,心中便更加笃定了自个儿的想法。
却不想,那白无常看他醒了便叽叽喳喳起来,大约是说,他一睡睡了百八十天,地藏菩萨都要等烦了。
噫?此处的地府倒也完善的很,竟还有什么地藏菩萨。
白熠不由问他:“还有没有同我一起来的人?我龙宫中,可有什么人死了?对了,那陆云亭可在此处等着陈煜?”
直将那白无常问的懵了,不由磕磕巴巴道:“你你不是禽类?怎的又成了那龙宫中的?叫陆云亭的人可多了去了,我也不知你问的是何人呐?”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说了半晌,白熠忽而沉静下来,他翻身从山洞中跑出来,眼前便是无尽的彼岸花海,白熠不由喃喃道:“无尽地狱……我竟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