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皇后突而冷笑一声,竟是缓缓将一祖母绿的戒指又摘了下来,丢到青霞的怀里:“他哪里是不爱淡雅,你说的未免太轻描淡写了,他爱的是艳俗而已。”
青霞仿若捧着个烫手山芋一般,脸色慌忙,在皇后身后低了低头。
“只是如今,本宫不想再迎着他的口味了,那戒指便赏你了,本宫并不喜这个玩意儿。”
皇后依旧款款走着,一张姣好妍丽的面目却是多了几分冷峻傲然。
皇帝此时正在乾坤殿内摔东西,乾坤殿内已然零零散散碎了一地,还有些难碎的,便顺着阶咕噜噜滚了出来,一帮子太监正缩着脑袋站在外头,不敢多一句话。
皇后皱着眉头在外头听了一小会儿,便抬脚往里走,看着这人着了一身龙袍,正要摔玉玺,皇后不由勾着唇笑了:“皇上这是打算退位吗?”西未之中,传国玉玺只有在换新皇之时,才会将旧的玉玺摒弃。
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由怒的很,只道:“你来作甚?穿成这副模样,是想朕死的早一些?”
他有先天心疾,随着年岁越来越长,脾气越来越暴躁,一颗心亦不若其他人了,先皇曾给他请了天下名医会诊,得到的结论却是他活不过而立之年,但今年,他已然二十有八。
“诶,皇上大约还不知晓,西北王昨日将白家三子救走的事罢?”
皇后在乾坤殿内捡了个干净的地儿,缓缓坐了,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她一双眸还带着微微笑意,皇帝攥了攥拳头,却忽而觉得一股儿寒意从脚底升起。
“你,你从何处得知?白家三子不是逃了?”
他压了压一颗心,这才缓缓问。
“他是在抄家之日逃了,只是,昨日锦衣卫已然寻到他的下落,却被这西北王中途截胡,啧,臣妾当真不知西北王打的是何主意,遂,来与皇上商讨一番。”
她撑着一番无辜模样,配着一身清雅打扮,倒是看着比平日顺眼几分。
皇帝踩着一屋子被摔碎的磁瓦玉器缓缓走向她,一手抓住她的手臂,森森道:“此等大事,你竟昨日不与朕说,生生拖了如此之久!莫芮清,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他的面目在阴影中,仿佛即将要吞噬人的野兽一般,皇后心中不由微微慌乱了些许,但她最终却是笑了:“我能有何主意?我既已然嫁与了你,我又会打什么主意!不过是想着你好一些,这广阔西未能好一些,也便遂了先父的心愿了!”
她胸脯剧烈起伏着,眼角落了几滴清泪,却是眨也不眨看着皇帝,见他面色松动了,便又换了一副凄楚模样,道:“你当我没有来吗?我昨日来寻你多少次,只怕你这乾坤殿的奴才都要厌了!”
皇帝皱着眉:“他们未曾告知你,朕在清芙殿?”
皇后偏了偏头,眉头轻蹙道:“我,我知晓,我……我只是不想去别的女子床上寻你罢了……”
皇帝看着她雪白的颈,突而心中不由微微一动,他想着他以往做太子的时候,还曾苦苦追逐过这个女子,那时的情谊,虽好似只有短短一瞬,却全然做不得假,仿若掺杂了蜜糖的日子一般。
他们,大约是自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约,是自他得知了自己的身子之后吧,而立之年,可笑的而立之年!他需得数着日子,算自个儿何时会死去,大约作为皇帝,他是最悲惨的一个了。
皇帝缓缓站起身,沉声道:“好,我信你便是。西北王竟如此不把朕放到眼中,大约便因着朕这个病身,便再未有人将朕放在眼中……”
他缓缓攥了拳,唇色微微泛紫,看着直不像个近而立之人。
皇后眸光微闪,亦是缓缓站起身,咬唇面露挣扎,只道:“皇上,臣妾前段日子曾寻到一名医,他有治心疾的法子,臣妾觉得,可一试。”
皇帝并不信:“你莫要再让人唬了,这世上并未有什么治心疾的法子。”
皇后却道:“我曾亲眼见他功成,不过,这法子却是……换心。”看着皇帝瞪大双眼,她便又加了一把柴:“我亦曾请他帮皇上算了生辰八字,西北王炎烈之心,与皇上正相合,皇上既疑心这炎烈,不若下旨召他入宫,看他可愿为了皇上献出一颗心?”
皇帝不由心中澎湃了起来,不由紧紧抓住了皇后,颤着嗓子问:“清儿,你说的,你说的可是真的?”
皇后笃定道:“我亲眼看着,他将一只狗与一只羊的心脏互换了,如今,它们俱还好好活着!”
便是死了,不过是两只畜生,应当也不怎的难找,皇后微微笑着,心中不由想。
“但是,但是若将那炎烈的心取了,他便不能……”
他此话还未说完,便被自个儿给生生截住了,他转而将莫芮清放开,大步走向殿外。
“传西北王炎烈入宫,朕有要事与他商议。”
皇后在后头微微笑了,什么要事,这要事他如今便已然决定了,他从来都是如此自私,看来这一把她赌对了。
与此同时,西北王府,寒春堂中。
“王爷,东西已做的差不多了。”
正此时,门外响起一道平平声线,相思眼眸里带着亮,向身后看了一眼,遂,便有两人推着那做工精良的黄梨木轮椅,缓缓行来。
此时,只不过将将一个时辰,这椅子却已经过了数次改良与试用,真真算的上是千锤百炼,才得以来到这寒春堂,也当真是不容易了。
众人皆不知这是个什么玩意,不过见了那椅子腿被两个硕大的轮子代替了,心中也大约有了考量,脸上皆不由露出赞叹之色。
而白熠便不再搭理这副将,看着这黄梨木轮椅,亦是不由微微勾了唇角,显出一丝满意神色,玄烈府上的,且不说别的,动手能力倒是相当不错的。
他此时看着轮椅,而西北王却是认真看着他的侧颜,心中不由柔肠百结。
相思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看向了他,平平声线都高了三分:“请王爷试坐罢。”
白征大约想着报恩,巴巴地赶忙凑到跟前去背西北王,玄烈不由下意识的看向了白熠,只见他站在一侧,下颌高抬,却是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在众人略带探究的目光中,相思俯下身,将玄烈的腿脚安放在这前方凸出的一块木板之上,玄烈伸手便能扶住那轮子,只是微微用力,便似行走一般,向前方动了三分。
他眸中不由略过一丝喜色,但看着一双全无知觉的腿,转而内心深处却有更多的暴戾渐渐升起,让他不由缓缓攥了拳。
他渴望再次站着,能够拥抱他,背负他。
第27章 本王之岳父母
“王爷!”
寒春堂又是匆匆进了一人,面目略带了些许慌张,口中急急道:“禀王爷,皇上邀王爷进宫议事!”
众人面色不由俱是变了变,心中道,莫不是皇帝已察觉出了什么动静?而后又一口将自个儿反驳了,皇帝若是想要下手,不会等着今日了,便昨日他们将将到了都城,岂不是更好?
白熠却不由皱了皱眉,失声道:“皇上?竟不是皇后吗?”
皇后将他放在那处,若自个儿失了踪迹,第一个惊慌失措的不应该是皇后?饕餮又怎的会来插一脚?
白熠长眉微蹙,当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人看了他一眼,不由愣了愣,约莫是没怎么见过,不过看众将军在此地,也倒是乖觉地答了:“是皇上身边的徐公公,并不是皇后的人,看模样还很是急切。”
“皇帝找本王商议要事?当真笑话!”
玄烈冷哼一声,挥挥手道:“将那阉人给本王赶出去,莫让他踩脏了本王的地方。”
桃翁皱了皱眉,却是欲言又止……
而那守门小将却不由张大了一张嘴,又在众将军里扫了一圈,却见众人脸上皆没什么讶异,便暗搓搓又将嘴闭了,躬身应了一声,便匆匆下去了。
玄烈忽而转身,一双黑眸看着白熠,口中问:“你觉得,今日何时动手适宜?”
他既不想与皇帝虚与委蛇,那便还是干脆一些,将此事了了,以后虽是两立,倒也是明白。
白熠全然没有想到,他竟在众人面前,直接问起了自己,见白征亦是同众将一般,睁大了眸看向自个儿,便不由蹙眉道:“你之军师,不是桃翁吗?你如今问我,我又怎的知晓这许多事?”
他想将此事推出去,并不想如此被众人盯着看。
玄烈却是神色未变,依旧淡淡道:“你既已揽了我之妻的名头,便需得多费费心神,不能再与往常一般顽劣了……”
趁着众人被这句话震得外焦里嫩之际,他又道:“且,今日刑台上乃是本王之岳父母,首次拜见,着什么服饰,还需你好好为本王挑拣一番。”
被数双眼睛紧紧盯着,白熠突有些化身凤凰的冲动,他将一切算的都极为缜密,只是,却从未料到,这个西北王竟是如此的厚脸皮!
不要脸这三个字,他已然用的登峰造极了。
白熠塌着眼皮深吸一口气,这才咬牙道:“你既是去救他们,他们便也不会计较你怎样穿着……至于何时动手,桃翁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