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臣女查到当天出入户部的可疑之人名单,当天阑大人根本未回后院,何来私吞灾银一说,反而有人趁着阑大人不在,想故意嫁祸。”林梓睿说着便拿出一张纸,递交而来。
云瑾接过发现,竟是户部每个清点官那天的行程,时辰,人证,均记录清晰。这林梓睿竟然不动声响查了这么多事,当真是一片真心为阑清。
“仅仅凭这些,哀家无法断定何人有罪,何人嫁祸阑清。”云瑾语气平淡,不露一丝情绪。
“请太后再给臣女一天时间,臣女定当找到新的证据证明阑大人无辜,只求太后先将阑大人放出来,哪怕软禁也好,绝命司...不是她该待的地方。”林梓睿说此话时,语气竟透着心疼,就连云瑾都能感到她的担忧。
“哀家关她进去,事情未查明又放出来,岂不惹人非议。”
若现在放出纳兰清,那她的安排都白费了,好不容易抓住辅政司一些把柄和线索,不能断在现在。这次,一定要瓦解整个辅政司,不能让阑清白白受这冤枉。
可林梓睿又怎会知道云瑾想法,她只知道天下第一人,至高无上的纳兰清被关进了绝命司。那个人间尤物,绝尘脱俗的纳兰清,怎么可以被关进那种地方?她当在云端,令人仰慕,林梓睿哪怕倾尽一切也想把她救出来。
可叹纳兰清对这太后一片真心和忠诚,换来的却是这天大的冤屈,林梓睿当即气不过,“太后!阑大人对您真心一片,您这般绝情处罚她,当真不怕寒了她的心吗?”
“放肆!”云瑾脸色阴沉,倏然起身,轻瞪她,“哀家做事,何时轮到你来指责了?”
“就算太后治罪臣女,臣女也要说。”林梓睿性子里的桀骜不顺此刻尽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和韧性,敢于直面云瑾的怒意,“这天下间任何人都可能贪钱,唯独阑大人不会。钱财对她来说,根本就是身外之物,那般骄傲的天之骄子,如何会贪那点钱银,太后,您为何不愿信她?”
“林梓睿,你再敢胡言乱语,哀家便将你一同治罪。”不知为何,云瑾见她越是冒死进言,便越觉得不痛快。
她为了阑清豁出性命了么?竟敢对自己这般无礼。
“那臣女求之不得。”林梓睿忽然扬起悠然笑意。
“你说什么?”
这人是疯了不成。
“请太后将我与她关押一起,臣女也无遗憾。”林梓睿求之不得,只想与纳兰清共患难,关起来算什么?就算代替她去监牢也愿意。
云瑾望着她,心中涌现出奇怪的酸涩感,她的中令官怎么样,凭什么要这个女人来决定?林梓睿确实真心为纳兰清,她本不该生气,谁曾想她出言不逊,竟敢不惜冒犯自己,也要为阑清求情。
这是怎样的用心和交情?只是交情而已吗?云瑾情绪渐渐平息,她微微俯身,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林学士,你对哀家的中令官,是否关心过头了。”
“臣女没有。”林梓睿抬眼对上云瑾,那目光中透着坚忍,忽然扬起一抹笑意,“臣女只是...”
“只是什么?”
“喜欢她。”林梓睿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说出的这三个字,只觉得此刻的心情只有此能够形容,她的那份心,从来没想掩饰过。
“喜欢....”云瑾喃喃地重复这个词,这两个字如一记重拳打在了她的心房,就像被人拨动了琴弦,她的心怦然加快了跳动。
这是怎样的感觉?她无法形容,很奇怪的酸涩感和不适感,可她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平静的言语,依旧保持着太后的威仪,“你可知对食在宫中是禁忌。”
“太后莫不是忘记了您刚刚加盖过凤玺,改了宫规,这宫规法制还是臣女跟阑大人一同完成的。”林梓睿怎会看不出纳兰清的心意,有云瑾的地方她才闪着光芒,只有看到太后时她才会捕捉到纳兰清的温柔和笑意。
这些对她来说是奢侈,可云瑾却不加以珍惜,她不平,她替纳兰清不值。为了蝗灾,出入皇宫内外,打点纳兰商会,倾尽一切付出,得来的却是怀疑,冤枉。
若是云瑾不懂得珍惜她,她会。她故意说出自己心意,想看云瑾反应,不想她依然淡定如许,不苟言笑。
真不愧是云太后,摄政几年已然一副女帝之态,心性已经磨得如此寡淡了么?林梓睿望着云瑾,只觉得她此刻的沉默,让整个云栖宫都压抑起来。
“宫规刚改,林学士还是注意自己言行举止,莫要害人害己,下去吧。”云瑾声音忽然变得比天气还冷,带着一丝穿透力,令林梓睿有些窒息。
她只得行礼,悻悻离去,原想用激将法求情,怎奈似乎任何办法都破不开云太后的心。纳兰清 ,你究竟喜欢上了怎样的一个女人?要这般苦着自己?
林梓睿离开许久,云瑾都未曾说话,只是一直望着门外出神。喜欢....阑清会喜欢林梓睿吗?
第二十五章:沉冤
“阑大人岂会轻易动心,太后莫要放在心上。”元熙试图宽慰她, 隐隐觉得林梓睿一席话, 已经惹怒了云瑾。
“她喜欢谁是她的事, 莫要误事就好。”云瑾望着那份林梓睿辛辛苦苦弄来的名单, 说道:“把这份名单交给离若, 每个人严加审问,必要时就用刑。”
“是。”元熙迅速将命令传下, 却见云瑾依然愁绪万分。
她提到用刑二字时,带着一股决然和狠劲, 元熙从未见她这般过, 该是担心阑大人所致吧,否则淡定自若的太后, 怎会屡次目露忧愁。
“太后,要不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您最近为了灾情和灾银寝食难安, 太累了。”
“不用,哀家自己去走走好了。”
云瑾独自举步在后花园, 不觉间竟走到了纳兰清的居所, 她耳边总响着林梓睿说的话,她喜欢阑清, 她是哪里来的勇气在自己面前承认喜欢阑清的。
看到林梓睿,云瑾想起执念的过往,曾经的自己小心翼翼地踹着一份情,十几年来不曾表露过半点, 最后还是慢慢释然放下了。钟情一个人何其难,云瑾觉得她永远也做不到像有些人那样,正视自己的内心。
望着后院一颗桂树,她想起了阑清曾经为她酿造各种桂花吃食,不自觉扬起了唇角。她不知自己的脚步,为何那般不听使唤,路过后院又走向了绝命司方向,好在她发现了方向不对,停下了脚步。
就算不愿意承认也无用,她确实有些担心阑清,不知这个骄傲清高的中令官在那冰冷的牢狱中怎样了?心里恐怕怨念了上千遍了吧,云瑾仿佛能够看到她幽怨的眼神。
她所到之处,宫人见其无不行礼,在这深宫礼制下,她时刻保持着太后的端庄和威严。身处高位已然让她无形中与一切拉开了距离,偶尔她也觉得累,却不曾想过卸下所有。
很多时候,她都会一个人静思己过,思其言行是否得当,以及如何更好地统摄天下。从后院到御花园,从御花园到中庭,最后她还是回到了那间书阁。
这件不大的书阁里面藏着云瑾的心,只有在这里她才会卸下伪装。檀木发出幽香,书阁整面墙都放着各色古书,那些都是先女皇秦君岚留下的必读之书,甚至有些书是她亲手撰写。
云瑾有些疲惫地坐在椅上,举目便能看到挂在墙面上的那张画像。
“皇姐,我今天有些思绪不稳。”云瑾微微叹口气,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就像一池春水被人搅乱,平静的湖面渐起波澜。
“其实我早就想铲除辅政司了,而阑清一直在帮我。”云瑾站起身,慢慢走近画像,画中的先女皇秦君岚龙袍加身,拥有气吞山河之势。
云瑾依稀记得她登基那天,睥睨天下,仿佛天生皇者,自带俯瞰天下之姿。秦君岚的倾世之颜,深深地刻进了她的心里,后来她便执笔将秦君岚的风姿画了下来,藏于闺房中。
如今,唯有在这里,她才会放下坚强,做回原本的自己。而秦君岚这副画像,成为她这几年来唯一的念想和牵挂。
“皇姐,阑清是被冤枉的,为了铲除辅政司,我将她打入了绝命司,她会气我吧.....”
这是云瑾对着画像说话最多的一次,全都关于阑清,她如今的思绪不稳,也是因为阑清,可她却不明所以。
“太后....”门外响起元熙小心翼翼的轻唤。
“何事?”
“任侍卫长拖着一个狱卒前来求见。”
“狱卒?”云瑾立刻意会到事情可能跟纳兰清有关,忙从书阁中走出,快步赶向正殿。
云栖宫正殿,拾寒扣押着一个狱卒,跪在殿前。那狱卒看到云瑾,便惊慌失措地叩首不敢起身,与之一起前来的还有林梓睿。
如今云瑾看到林梓睿,都会有种怪异的心情,甚至有些别扭,但她还是保持着太后该有的姿态,淡定问道,“怎么回事?”
拾寒却先自行认罪,“臣有罪,私自做主监视绝命司,请太后恕罪。”
“你胆子不小。”云瑾眯起双眼,这个侍卫长为阑清倒真敢不要命了,这些人一个个都对她那般折服,阑清的影响力还真是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