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分人是不得不买的刚需,但还有更多的人,是从重心里。
啊,东西又涨价了,快点买啊,万一价格更高了就不好了,昨天没买已经是亏了,今天可不能不买了!
刚需的人雷打不动的购买,从众的人跟风而上,另外还有看中了其中商机的人想要赚上一笔。
还有一种人,就是看着大家都买,身边又眼见着别人看这赚了钱,冲动之下也没考虑地就跑去购买了。
之前的本子是这样的,现在的纸还是这样。
只不过和本子不同的是,纸张市场虽大可客户群不大。但这不代表跟风情况会有所改善,越是圈小,妖风就越大,正是因为纸张市场基本上是刚需市场,所以再高的价格也得捏着鼻子认,反而是容易出现圈外人一涌而上,将整个市场价格搞得一团乱。
路远之手里五百多吨的纸是个香饽饽,没几个人是不想啃上几口的,所以他刚透露出那么点意思,时尉的饭局立刻就多了起来。
“不是说让你好好养着吗!”路远之黑着一张脸,看着捂着肚子缩成一团的时尉脸色难看的像是从煤矿挖完煤回来。
“有的有的。”以前穷的时候饱一顿饿一顿的习惯了,他没什么胃病,但胃不是城里孩子的的细粮胃,以前肚子里没油水,光吃粗粮了,乍一下顿顿细粮天天大鱼大肉,胃就受不住了。
时尉虽然也有意思的在养胃,但这些天着实一天几顿的“请客”给吃难受了。酒这东西还能挡一挡,但每次人家请客都不吃东西,这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在现在的这个风气下,不喝酒已经是挺没规矩的做法了,再“矫情”点,很多生意都没办法谈了。
时尉现在借的是路远之的势,但聪明人就不能太“傲”,太“傲”就会把人给得罪了。
“你要是能把身体站直了再说这话,我还能勉强假装信一下!”路远之语气不好,只差给时尉翻个白眼,但他一边黑着脸,却又一边给时尉倒了杯热水。
“喝不下了喝不下了。”时尉连忙摆手,他今天上午上完课后就被人热情地给拉走了,吃完第一家刚出来又被人热情地拉到了第二家,被人热情地灌了两次,又马上被守着的第三波人拉回了第一家。
吃了三桌的时尉好不容易摆脱“热情”的“兄弟”们,赶回学校上完课,肚子里的东西还没消化掉多少,又马上被人拉走请吃晚饭。
天知道他最后是靠着跳窗逃回来的!
肚子撑得厉害,时尉抠着嗓子眼吐了两回,肚子不涨了,但胃酸返上来的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今天又是吃又是吐,不仅是胃,他难受得腿肚子都使不上劲儿了。
时尉不喝水,路远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我带你上医院看看去吧。”
路远之是典型的你踢我一脚,我一定要给你踹回去,你对我好一分,我得想办法还你十分的性格。虽然在极端的家庭环境下,他后面的那部分性格没机会展现出来,但又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时尉之前帮过他,那么在时尉有困难的时候,他也不能光看着什么也不干。他倒不是圣父心发作,而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有点尴尬,不管什么也好,别人难受有事的时候,让他什么也不干站在一边怪不自在的。哪怕是瞎忙活着陪着走两步都让他自在一些。
“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了,真的。”
“睡一觉什么病都好了”是穷人能顽强活下来的万金油良方,不管是头疼、脚疼、手疼,还是肚子疼,这个都是管用的。
“快一点下来。”路远之却不给拒绝的机会,“什么‘睡一觉就好了’,别把硬抗说得这么好听。”
第79章
“远之,你乖乖的,妈妈睡一觉就起来给你做饭,乖乖的啊……”
然后,她那么一睡,就再也没有起来了。
内脏破裂,血流得那么无声无息,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她就那么撑着、撑着,然后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了。
妈妈,我不饿了,你别睡,我不饿了,妈妈你去医院看一下吧……
那天,她很难受,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但她还是强撑着要给她的宝贝做饭,只是饭做到一半,她就疼都受不了了,本来想缓口气,结果,这口气再也没有缓过来。
路远之很怕医院,很怕。
他的母亲,他人生中第一重要的人,就是在这里和他连再见也没来得及说就分开的。
路远之舍不得,他的母亲也舍不得。
但在死亡面前,再多的舍不得,再多的不情愿,再多的不甘也不能撼动哪怕那么一丝一毫。
冰凉的手,苍白的肤色,惨白的颜色,还有奇怪的药味,全部被定格在路远之记忆的最深处。
他害怕那里。
但他又知道必须去那里。
如果……
如果早一点,如果再早一点,哪怕只是早一个小时候,妈妈是不是就不用离开了?
可以救的,可以救的,本来是可以救的,本来他是不用和妈妈分开的,本来是这样的。
但“本来”这个词,本来就没有重来的机会。
错过了。
没有再来的可能了。
“必须要去。”路远之面无表情地瞪着时尉,漆黑的眼睛透亮坚定。
路远之看着瘦,但其实全是肌肉,只不过他不爱吃东西,增肌也没肌给他増,瞧着瘦瘦弱弱的,但力气比时尉大了不知哪里去。
时尉扛路远之去医院扛得不算轻松,但路远之带着时尉去却是没出多少力。
时尉胃不舒服,不是腿断了,身体虽然有些无力,但饥一顿饱一顿长到现在的身体早已习惯了饥饿与无力。
几十年的残疾生涯很是能锻炼人的意志力,尤其是时尉在刚断腿的前几年,没多少钱没什么照顾自己的意识,经常弄得伤口发烂流脓都是常有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时尉一个大男人,不管是被扛着、背着还是抱着,都怪让人觉得难为情的。
最后在时尉的坚持和“如果不……,那就不去了”的威胁下,时尉争取到了被路远之搀着去医院的权利。
虽然即便是这样,路上也被一大群人频频侧目给围观了一下。
时尉尴尬得要死,但好歹在社会上摸爬打滚那么多年,脸皮是早就练就起来的,心里尴尬归尴尬,面上不仅能一如常态,还有能跟人打几声招呼。
至于路远之……被搀的又不是他,他尴尬个什么劲儿?!
一番折腾,时尉最后也只是挂了点水,吃了点药。
这个时候的医保覆盖得二十世纪后还吓人,说是医保,其实都是员工福利,只要是正式工,看病都有工厂给承担大部分,不仅承担工人本人,连家属都能拿着证过来走厂子里的账。
时尉虽然不是工人,但这个时候的大学生福利也十分不错,医院工厂都是公家的,公对公的账走起来十分的“大方”,医生也大部分都是如此,时尉虽说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但依然给开了三大瓶的水。
装药水的瓶子很实在,里面的东西也很实在,时尉瞧着那水,即便是把速度调到最快,没有五六个小时想来是挂不完的。
“你着急也没用。”路远之抱着租来的被子回来,伸手就将输液管上的小轮子给转到了接近底端的地方。
第80章
十一月的燕京已经转凉了,冷冰冰的药水往身体里灌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但时尉的身体也是真的到了极限。
他不是一个多么聪明多么天才的人,当年能考上燕京,除了那几分阴差阳错的运气,真的是嘴里含着饭在读书的。
纸的事情,需要他跑,请假落下的课程进度,也要他自己私下咬牙啃。
上辈子学得苦,虽然不聪明,但好歹有些基础。这辈子回来,高中大学学的知识,可全部都还给老师一点也没剩下了。
生意学习两头忙,那边都不能掉以轻心,这个月时尉真的是透支了体力,倒在椅子上,也不管这样舒不舒服,歪歪扭扭地睡过去了。
“时尉?时尉?”路远之给时尉办完手续回来,时尉已经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睡着了。
“怎么跟孩子似的。”路远之拉了拉被子,将四四方方拿过来就被打开直接就胡乱盖上的被子给他抖开,然后从被子底下伸过去,一把将时尉连同被子一起抱起来。
因为时尉还挂着水,路远之又不是一个爱寻求帮助的性格,手臂上压着时尉体重的同时,他还得把挂着水的杆子拿好。输液室到病房虽然没有特别远,但手用劲儿的方式很别扭,将时尉抱过来也不轻松。
但也不累。
路远之心想。
十八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轻?看着瘦,抱着感觉更瘦了,一摸一把骨头。
“骨头精转世?”路远之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看了一眼时尉眼下的乌青,又将输液的速度给调慢了一些,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路远之的姥爷那边的祖上算不上豪强但也能说得上是富裕的书香之家,路远之姥爷算是他们这支最厉害的人物,享誉世界的大学者,留洋的时候搅动过股市风云,回国的时候主持过资产阶级新政府的经济形势,军阀林立的时候也是能够潇洒地让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