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姚家的回信,往往是家里一切都好,全家人身体健康,铺子生意也好,快马加鞭送一些炊饼/油条/糖果/寒瓜过去,并且保证姚昪的学习计划每个人都会督促他完成的。
姚昪:……
姚昪其实很能体会牛小丁对他哥喜爱又憎恨的复杂情绪,那种仿佛控制了他灵魂的计划表,简直童年阴影。他就像脖子被卡住的鸭子,挣不脱逃不掉,只能任人宰割。
不过,他如今年纪轻轻,甚至比姚晨都早就获得童生身份,也证明了计划表学习的有效性。据说已经被学堂先生批准采用,准备在下一届学子身上实施了。
姚昪:手动再见。
姚昪记忆中,第一次对亲哥和他挚友有印象,大概是七八岁左右。
房老相爷过寿,他哥请假回乡探望。
他哥对他非常亲切,给了许多京城带来的糖果和玩具,问道:“见到寿星知道怎么说吗?”
“祝爷爷长命百岁。”姚昪回答。
“我曾外祖父今年九十九。他真是你弟?这么傻的?”他哥朋友直接嘲笑他。
姚昪:那个姓朴的太讨厌了!
“看破不说破,懂?”
姚昪:“……”你是亲哥吗?
姚晨循循善诱:“要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姚昪乖巧点头:“哦。”
姚晨又道:“宴会上牢牢跟着我,不要怕,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当场打回去。”
姚昪问:“会有人欺负我嘛?”
姚晨转头对朴嘉言道:“最近朝廷缺钱,要重新丈量全国土地多收税,把人得罪得有点狠,希望那些世家豪门不要迁怒我家人。”
朴嘉言哼了一声:“他们敢?就等着出头鸟呢,来个杀鸡儆猴。”
姚昪:怎么办更不想去了。
到了寿宴,果然有个不长眼的小豆丁来找他麻烦。
“你是那只狐狸精的弟弟?”
“……”找错人了吧?
“喂,姓姚的,和你说话呢!”
“……”晋阳除了我家还有其他姓姚的吗?
“小辫子,你是聋的吗?”对方不但认识他,并且给他取了外号还要来推他。
看来就是来找茬的没错了,姚昪按照他哥说的当场揍回去,灵活运用他四叔教的招式,先一记黑虎掏心把人打蒙,再一记泰山压顶把人打成大哭包,最后想使猴子偷桃的时候大人们赶到了。
“哪儿来的小孩把朴小郎君打了?”
姚晨慌忙赶来,迅速把他带走了。
“哥,我是不是打错了?”
“没有。”干得漂亮!
“哥,那你下次见到他帮我告诉他,我们家没有狐狸精。”
“……”
“还有,我也不叫小辫子。”
“……噗!”
姚昪恍然想起,好像自己的外号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传起来的。
亲哥哎!
“小辫子,你和我说说你哥是什么样的人呗。”
小牛旅途无聊,就找姚昪说话。
“我从小是听他故事长大的,听说学问特厉害,我娘说我爹当初都把当成考神来拜,逢考必拜。可惜也没见我爹考过举子试。”
姚昪:说我哥就说我哥,别diss你爹行不?你这话我没法接。
“他能把黄河治理得服服帖帖的,连禁军和厢军听到他名字都要抖一抖,是不是很凶啊!”
姚昪想了想:“不,待人很亲切,说话很温柔。”
“真的?”小牛有点不大相信。
“不过你什么歪点子都不要起,他说什么你做什么,我四叔给的忠告。”
“哎呀,这么可怕?”
“嘘!”姚昪示意他闭嘴,不知道侍卫里有没有他哥派来监视他们的人,要是把他们私底下的议论报上去,不得脱层皮啊!
小牛觉得他过于敏感了,他内心对史上最年轻的相爷是非常敬佩的,但也许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许从小听姚晨的名字听到大,反而没什么畏惧,充满了好奇。
姚昪: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一路平安到了京城。
二人直接去了姚府,府邸是圣人赐的,姚家算是在京城站稳了脚跟,所以姚昪有幸在京城考院试。姚晨还有荫蔽子弟的名额,要是姚昪考不上进士也能有六品官身,但他还是希望弟弟能靠自己,不然富不过三代,要树立起自强不息天天向上的良好家风才行。
姚府管事招待他们安置,到了晚间姚晨才回来,脸上有些疲惫,但还是很高兴地见了他们。
“见过世叔。”小牛恭敬行礼,偷偷打量一番,果然如小辫子所说,很亲切很温柔啊!一点也没有朝廷大员的架子!而且非常年轻英俊,整个人就像在发光一样。
“哥,你用饭了吗?”姚昪不知道小牛的心理活动,与他哥说话。
“还没有,朝廷食堂伙食真差,我早就想改了,但只改中书省的要被台谏喷,改全部衙门的又扯皮个没完……”他哥让人备下席面,与他们接风洗尘,说起自己工作的趣事,又问了家里如何。
席上其乐融融,小牛有些惊讶,姚相爷居然没问他们的功课,完全不像他爹每天BB个没完,好感度噌噌噌地往上涨。
“你们刚到京城,先休息两天,我让人带你们去周围转转。”
小牛:简直感动!
“你们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姚晨问。
小牛期期艾艾地说:“我、我想去墨韵书坊看看,三国演绎画本典藏版还差了几期。我打听过,只有京城总店才买得到。”
“哦,我听说要提前预定呢,你差哪几期啊?”姚晨笑眯眯,似乎对它很有兴趣。
小牛毫无防备地说了,姚昪在一旁听得着急:你可闭嘴吧!你不是在备考吗?哪有时间看画本?!他想开口制止,却被他哥看了一眼,瞬间哑了。
“我认识墨韵书坊的东家,给你写个条子,你直接去领,给市面价就行。”
“太好啦!谢谢叔!”小牛兴奋地差点手舞足蹈,“小辫子也喜欢呢,对了他三国杀特厉害,每次我们都赢不过他!上回打赌,被他赢走不少好东西。”
“是吗?”平时没少打吧?还聚众赌博?
姚昪:完、蛋、惹!
姚昪战战兢兢地过了两日,奇怪的是他哥并没有找他们算账,而是言而有信,让人带着他们熟悉京城,到处玩耍。
抵京第二天,他们先去了大白兔奶糖店京城总店,里面客人如织,店铺装潢非常独特,店内布满了糖果装饰,有蜡做的,也有布偶,大大小小,有孩童般高的,也有手臂长的,五彩缤纷。糖果形状各异,有人偶、水果、动物等模样,甚至有全是糖果做的小屋子。每有小孩路过都会眼巴巴地盯着,像是见到了天堂。
晋阳老店还在,近年来百姓日子越过越好,买得起的人家越来越多了,生意也红火,但似乎为了纪念起初创业的日子,店内装修仍然未变,后面搬到京城后开的铺子才是统一风格。这样反而让晋阳人与有荣焉,经常光顾。
郑浩姐夫如今在京城做官,曼姐作为其家眷不能直接操持生意,就交给郑家旁支做,自己掌握食方,操控全局。
他们提前知会过,去店里就被引去见了曼姐,曼姐如今气质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依旧美丽能干,却透出官太太的优雅和做母亲的慈爱。
姚昪在家里除了娘亲,最亲的就是曼姐,曼姐与他哥亲近,几乎是把他当儿子疼的,到了京城之后两人也时常通信。
“姐,这是我给小侄女小侄子买的。”他拿出自己攒钱买的小玩意儿,小牛也赠了礼物。
姚曼开心地收了,她如今儿女双全,夫妻和美,没甚忧虑。她问姚昪:“见过你哥啦?”
“嗯。”姚昪点头。
“朝廷近来多事,具体我也不知,只听你姐夫说起一嘴,说你哥正烦心呢!你皮子绷紧点,别惹他生气。”
“哦。”怕是来不及了。
小牛昨晚上已经被姚昪教训过,嘴巴闭得紧紧的,不敢乱说话。
他们在郑家用了饭,饭后郑浩考校了他们的学问,觉得基础扎实,文章亦可,勉励赞许了一番。
接下来几天,姚晨还是没管他们,仆从带他们逛酒楼瓦肆,吃夜市小吃,那琳琅满目,繁华盛景,俩小子长了不少见识,连姚昪都放松了警惕。
意外就发生在游相国寺的这天。
“相国寺有天王殿、大雄宝殿、八角琉璃殿、藏经楼……”小沙弥领着两位小郎君游览,引路介绍,他指着中央高高耸起、顶盖琉璃瓦件的殿堂道:“此为八角琉璃殿,四周游廊附围,翼角皆悬持铃铎,殿内供一尊四面千手千眼观音菩萨像,极为灵验,据说当年姚相爷也来许过愿。”
姚昪与小牛对视一眼,觉得好笑,但没戳破。
不想这话被同来游玩的另一人听到了,那人忍不住讥讽道:“若菩萨真保佑那等奸诈无耻卑鄙的小人官运通畅,怕也是瞎了眼!”
姚昪的脸色一沉,他哥官居高位又年少成名,难免树敌,他听人辱骂亲哥,心中极为不忿。虽然他也知道他哥确实非常奸诈无耻卑鄙,但只许他心里腹诽,轮不到别人骂。他打量出声讽刺的那人,对方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一副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模样,姚昪想打人的火气硬是压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