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嫁的地方是一个很远很远的村子,等嫁过去以后,也许几年都不一定回来的一次,家里人本不愿让她在大婚之前出去,可是在她的再三哀求之下,她终于得到了一个送弟弟去学堂的机会。
去学堂的是那天早上,她也终于如愿见到了传说中的瞿先生,在见到之前,她以为顶多就是个留着胡子的古板老头,没想到对方却意外拥有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孔的壮年男子。
先生个子很高,虽然他一头短发有些奇怪,但是却半点没有影响他一张俊俏儒雅的脸,先生也并没有传说中的读书人那么高冷,在他把弟弟接进去的时候,对方甚至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虽然她知道那只是一个礼貌的微笑而已,但却心跳却依旧控制不住的快了几分。
钱梅花想,这样的男子肯定让花家村的不少少女的心都萌动了吧。
她注意到,早上送孩子来读书的大多都是女子,而大部分女子都会忍不住将目光频繁地放在瞿青先生的脸上,离去的时候也总是显得那么恋恋不舍,频频回头,似乎盼着他们心中的有情郎能回头多看他们几眼。
然而钱梅花觉得最有意思的还是学堂里坐着的那位女学生,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进学堂读书的啊。
很快就开始上课,那些村里的女子们都各自去忙自己的活儿了,窗户外就只剩下了记她。
她不想这么早就回家,也十分好奇学堂是什么样的,于是她便站在外面,扒着窗户,垫着脚尖往里看。
原先在家的时候,她总是听弟弟说,瞿先生上课是多么多么有趣,每天弟弟最期待的是就是去学堂了,每每早饭都来不及吃完就要赶着往学堂去。
她原以为顶多就只是小孩子的新鲜劲而已,却没想到自己来听的时候发现,这先生的课竟然很有意思。
从先生的口中,他看到了一个个才华横溢的诗人,历史上有趣的故事,各个有趣成语的典故,仿佛是一幅画卷在她的面前慢慢展开,叫人听得如痴如醉,学堂里和外面都安静得只剩下先生清雅的声音。
钱梅花听着听着便有些痴了,就连自己的脚麻了都没有注意到。
瞿青也终于注意到了外面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见他听得认真,便索性走出去,和善微笑着询问她:“要不要进来听?”
钱梅花仿佛受惊一般,身子一动,发麻的脚突然发作,往后一倒便摔倒在地上,在先生过来之前,她便自己麻溜地爬起来跑了。
“哎你……”
瞿青看了几眼,微微叹气,便回到教室对所有人说:“没事儿了,来大家继续上课吧,这首诗大家来跟我读一遍。”
实际上在开始教书之后,这样的事情对剧情来说很常见,总是时不时有人在外面蹭课,大多都是女孩子,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妇女,扛着锄头在外面听半天的也不是没有,不过他们大多也只是在外面安安静静听,让他们进来听,他们从不会接受。
瞿青知道那些来的女孩子大多都是想进来读书的,可是他们的长辈不愿意让女孩读书,这实在是一种性别偏见,所以那些女孩子来蹭课的时候,他从来不反对,反而是会让学生们都打开所有窗子,好让她们能看见教室里面的情况。
他也会教导学生们,尊师重道和尊重女性一样重要,会告诉他们,母亲为了生下他们,付出了怎样艰辛的劳动。
这段教书的生活,平平淡淡却充满了意义,让瞿青觉得自己稳定了下来。
他每日白天早早起来吃饭,随后备课,再去学堂开始教书,花子舟在课堂上反而是两个距离最远的时候,他们并没有什么交集,下课之后他们的交流也大多集中在白天学习的内容上,偶尔会一起去地里干农活,但也没有什么过于亲昵的举动,他们之间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给完美隔开。
瞿青觉得自己的心平静了许多,和花子舟之间,只有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因为他害怕发生鬼压床,所以依旧和自己睡在一起,除此之外的其他时间,他们都能够很好地保持距离,心也不会变的又乱又奇怪。
这样就很好,继续保持下去,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完十年,就足够了。瞿青这样想。
比起夫妻,他觉得自己和花子舟更像是朋友,甚至像是点头之交。花子舟他在学堂里的表现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沉默的透明人,偶尔目光看向花子舟的时候,他就会发现他正在注视着自己,每当这时候,瞿青都会觉得自己的心在变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所以渐渐的他也控制着自己,不再将目光看向花子舟那边了。
他原本是真心以为这样就很好的,却没有意识到,对于花子舟来说,这样的刻意忽视,并不好,甚至还造成了误会和伤害。
学校的教学活动十分顺利,孩子们都很听话,但这并不代表瞿青什么困难都没有遇到。
眼下孩子们在读书写字的时候,用的他自己制作的劣质毛笔实在是不顶用,几乎不过小半个月,就都坏的差不多了,而学生们用来写字的工具竹签,也十分的不方便,第一他非常琐碎不方便带,另外一点就是这东西非常容易划伤孩子们的手,几乎班里的孩子们手上大多都有被竹签的记细刺弄伤的口子。
看着这些,瞿青渐渐心里萌生出一个想法,他可不可以自己开始造纸呢?若是能造纸,那不仅可以解决学生们书写的问题,还可以将造出来的纸拿去卖,这样就可以赚到一笔属于学堂的钱,甚至于他还可以将造纸的方法教给学生,让学生们学到真正的实际有用的东西,毕竟这个地方,纸依旧是比较贵的奢侈品。
不过瞿青并不懂造纸的方法,所以只能暂时将这个想法压在心中,等以后有机会再寻找造纸方法。
瞿青作为村里受人敬仰的老师,在得到学生们尊重的同时,也失去了一些听到一些小道消息的渠道。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班上不知怎的流传开了一个说法,瞿青先生并不喜欢花子舟,接受花子舟入门,也只是因为先生善良而已,而花子舟仗着老师的善良,死赖着家不走,还带了一个被人们称为不祥的小怪物。
总之传言的意思就是,他们的先生因为花子舟和猫儿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不得不和一个丑八怪哥儿以夫妻的名义生活在一起。
在瞿青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这些谣言也越发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甚至于他平时上课的时候不和花子舟有任何交流都成为了学生们口中的证据,让课堂的学生们更加相信这个谣言的真实性。
谁都说花子舟配不上瞿青,就连村里的人聚在一起,说咱们花家村学堂的老师时,也总是会十分可惜地说,“唉,可惜了,瞿青这么有才华的一个人,怎么就娶了一个丑八怪呢?”
说的人多了,有时候就连花子舟也听到了,对他来说伤人的不是谣言,而是那些谣言所说的都是真的,瞿青确实是因为同情才留下自己,他有一副好心肠,所以才不忍心赶自己走,否则像自己这样的还带着一个孩子,谁又会留下他呢。
瞿青在有一次突然返回学堂拿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花子舟面临的情况。
走进学堂的杂货间还未开门,他便听到学堂的后院儿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丑八怪,你就是仗着我们瞿青老师善良,所以才赖着他不走是吧?你知不知道礼仪廉耻?难道这么久的课你都白上了?”
这样刻薄的话语,让徐青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手上原本开门的动作也停滞在半空,竖起耳朵继续听。
另一个声音道:“也不是我们过分,是你这样的,根本就配不上我们老师,大家也都看得出来了,老师一点儿也不喜欢你,现在老师留着你和猫儿,不过是因为同情心而已,希望你赶紧知足,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那你最好自己主动离开,像我们老师这样优秀的人,若是没有你和那个小妖怪的拖累,一定能娶一个大家闺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你拖累得住在破茅草屋里。”
瞿青听着这些话都觉得十分伤人,他一下就知道了,被他们说的人是谁。
花子舟,还有猫儿。原来猫儿没什么玩伴并不是因为年龄小,而是依旧被人歧视着。
那两个说话的声音明显是他的学生,他们说完后,空气伴随着久久的安静,显然花子舟一句话都没有回他们。
两人看到花子舟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回应,显然有些愤怒了,正准备上手推搡,却忽然看到花子走后面的身形,立刻闭上嘴巴,慌慌张张地道:“老……老师!”
花子舟也猛地抬起头,往瞿青的方向看过去,眼角的湿润一下子让瞿青看了个正着。
他心底一刺,冷着脸走过去,揽住了花子舟的肩膀,对几个学生发怒道:“也许我的行为让大家产生了误会,但我让他坐在这个学堂里面,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是谁在私底下乱传谣言?他是你们的师母,你们怎敢这样对他说话?”
花子舟猛然瞪大眼睛望向瞿青,连眼角掉下的泪水都忘记抬手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