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尘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头顶发了会儿呆,过了好半天,记忆才慢慢回溯。
那股要把他内脏搅碎的绞痛已经消失了,身体软绵绵的,许久都没有过的充足睡眠让他的脑子清醒无比,自然也完全记得自己昨晚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他哀嚎一声,捂着脸在床上打了个滚。
冰激凌好像是朗姆酒口味的,怪不得!
昨晚实在太超过了,他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暴露了太多的软弱,事情发展差点脱离了他的掌控……
都是酒精惹的祸!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另一个人大概已经离开很久了,另半边床铺连余温也没剩下。
司尘并不意外,要说失落,其实也只有指甲盖的那么一点点。
他用力揉了揉脸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更衣,然后做贼似地悄悄溜出房间。
餐厅里飘出来一股温暖的香味,勾得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往兜里摸了摸,没有摸到糖,愣了愣之后摸遍全身,藏在各种兜兜里的糖全都不见了。
司尘“啪嗒啪嗒”一路跑进餐厅,却看到了自己怎么也想不到的一幕,顿时傻住了。
罗城把粥从厨房里端出来,摆在餐桌上,看着一桌自己的手艺,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好多年没下过厨了,不过城哥就是城哥,完全没在虚的!
他一抬头,就见司尘傻呆呆地站在餐厅门口,头发还翘起来一撮,像只软乎乎的毛绒小熊。
罗城解开围裙,对他笑了笑:“傻站在那里干嘛?过来吃早饭了。”
司尘这才好像被按下了行动开关一样,慢吞吞地走过来,视线在餐桌上扫过来扫过去,满脸不敢置信,还有点茫然。
他感觉自己一觉醒来世界都变了:“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做的?”
罗城帮他拉开椅子,盛了一小碗粥,“尝尝看。”
司尘就像一只初到陌生领地的猫一样,小心翼翼地踮着小肉爪坐下,如临大敌地对着摆在面前的白粥,表情严肃认真,仿佛正准备签署什么双边协定。
罗城看着好笑,把汤勺塞进他手里,“吃饭。”
司尘如梦初醒地眨了眨眼,抬起头,透过氤氲的白雾看向对面的男人。
他看起来英俊又温柔,在清晨的阳光和海风里,那双金绿色的眼睛闪烁着柔和的笑意。
他看着,不真实感更强烈了,这一切如此普通而美好——就像任何一个幸福的家庭,没有忌惮也没有猜忌,没有利用和阴谋,早起的丈夫为爱人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餐。
相当普通,但对他来说却是今生第一次。
包括昨晚……包括之前的很多次。
包括这一切。
“我爱你。”他就这么脱口而出。
而他的丈夫只是微微挑了挑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甚至没有波动,“吃饭吧,”顿了顿,“谢谢。”
“你看,他已经不相信你了。”
这话从坐在罗城旁边的人口中说出来,带着嘲弄和怜悯。
他说,“你真是可悲。”
司尘看向那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
他感到不快,内心叫嚣着要撕烂那张脸。
于是他微笑起来,心想:“你闭嘴。”
“我不能,你知道,”那个人咯咯地笑起来,将脸搁在了罗城的肩头,神态极尽亲密,“你活着一天,我就不会闭嘴,你知道的。”
司尘觉得碍眼极了,“你离他远点。”
那个人摇着头,伸出舌头舔了舔罗城的耳垂,笑得极尽媚态。
他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我不。”
罗城见他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身边的空位,不由得奇怪,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元琛?”
只见那个小混蛋把视线移回他脸上,用一种让他后背发毛的眼神盯着他,无比认真地讲:“我爱你。你得知道,我爱你。”
罗城皱了皱眉,意识到他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好的,我知道了,”他舔了舔嘴唇,谨慎地说,“先吃饭,好么?”
司尘表情平静地点了点头,低头喝粥,安静得像个瓷娃娃。
那个恼人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但他突然不再觉得烦躁了。
他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终于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蒙在眼前的迷雾全都消弭不见,原来一切都如此简单。
-
罗城把司尘房间里所有的糖都搜了出来,放在了一个罐子里,原本打算用来跟那个家伙讨价还价,比如吃完一餐营养均衡的饭才能吃一颗糖之类的。
没想到他全程乖得出人意料,不仅吃掉了清淡的早饭,也没有对放在桌上的那个装着他所有“存货”的水晶罐子发表任何意见或是抗议。甚至于,他带着一脸微笑过来吻了一下罗城的脸颊,然后飘回了自己的房间,除了吃饭的时候,竟然一整天都没来找他。
罗城还为此感到了不习惯,问了唐青,才知道他这一天真的哪儿都没去,待在房间里除了看书、看电影就是睡觉,似乎打定主意要做个宅男。
可司尘早餐时的模样却让他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或许“欲”对“贪”的影响,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于是这晚睡前,喝完一杯睡前酒,罗城没有立刻上床睡觉,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到对面去看看。
罗城敲了门,过了足有一分钟,时间长到他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门才被从里面拉开。
司尘身上裹着浴袍,脸红通通的,似乎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慢了半拍才问:“有事?”
这句台词以前一直是自己说的,罗城挠了挠眉骨,感到了一丝不自在,“我来……看看你。”
“哦,”司尘还是那副懵懵的样子,病恹恹地说,“进来吗?”
罗城走进去,门关上的声音简直像一声惊雷,那股古怪的感觉愈发明显。
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开门?”
司尘晕乎乎地说:“嗯……泡澡。”
可是他的头发和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干爽的。
罗城走向浴室。
浴室里也很干净,没有人洗过澡的痕迹,看起来一切正常。
直到他在藏在洗手台下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支针筒。
罗城把那支空掉的针筒拿出来,感觉全身血液都在瞬间涌向了头顶,耳边轰鸣作响。
司尘跌跌撞撞地赶过来,看到发生了什么后,顿时清醒了一大半,干巴巴地说:“……哇哦。”
“你……RNS成瘾多久了?”罗城压着声音里的颤抖,濒临爆发。
司尘抠了抠手指,嘟囔:“其实……也没有到成瘾那么严重……”
“你他妈的不要命了是不是?”罗城简直恨不得把他的脑子挖出来看看里头的构造,是不是和正常人都相反的,“你知不知道RNS成瘾的后果?想死很容易啊,我一枪就能杀了你,方便快捷一步到位,不用这么麻烦!”
司尘也被激起了怒火,眼神发冷:“我建议你想清楚,你在和谁说话。”
罗城冷笑一声,一字一顿,讽刺道:“我清楚得很——一个不要命的,疯子。”
司尘脑子里那根岌岌可危的弦瞬间崩断了,他冲过来一拳挥向罗城的脸,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混蛋!”
罗城捏住他的拳头挡下了这一拳,虎口和腕骨隐隐作痛。
RNS让司尘的身体和神经都处在一个极度亢奋的状态,力量也大得远超出他的正常水准,紧接着的一拳就袭向了罗城的腰侧。
罗城抓住他的两只手扭在一起,把他抵在洗手台上,只能活鱼一样在他身/下扭动挣扎。
然而这个动作却没有半分旖旎,两个人都装着满腔怒火,简直要把整间屋子点炸。
罗城在进门前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和司尘在厕所里打架。
他压着那个小疯子,有些气喘地吼道:“那你说啊,我不知道什么!”
司尘挣扎着,只能从洗手台上的大镜子里恶狠狠地瞪着压制着自己的人,报复般地笑起来:“你对我一无所知,就别故作了解地对我好,蠢货。”
罗城甚至还来不及感到愤怒,一阵突然在浴室里炸开的,浓郁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就让他整个人僵住了。
信息素的香气在相对显得狭小的空间里,连成了一片让人溺毙的海。
司尘从镜子里看着他,一颗眼泪从他的左眼里滚了出来,“啪嗒”掉在大理石台面上。
“你不在的时候,只有靠它我才能度过这个,该死的,婊/子的发/情期,”他笑得疯狂,撕心裂肺地,“现在你知道了?”
罗城松开他后退一步,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让他呼吸困难。
司尘转过身,仰面瘫在洗手台上。浴袍在打斗间散开,露出他蔷薇色的胸膛,那具身体在他的目光中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期待着,滴滴答答,淋淋漓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