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我人都在这里了,你看我还像能喜欢女人的样子吗?”
瞪完沉默,他又自顾自的说着:“哎,他不来见我,我这心就日日酸涩难耐,看花也不美了,胭脂也不香了,就是连隔壁街的烧鸡吃起来都不那么香脆了。”
沉默听此,忍不住专注了些,听着少年说道:“只要他一出现,我就高兴,快乐的像林中的鸟儿,恨不得飞起来了。”
沉默点点头,的确,凛暮一出现时,他也会不自觉的高兴,自上次与凛暮不欢而散,他就是连平常的卜卦都无法集中精神了。
说着说着,少年再次感叹,“谁让我这么喜欢他呢。”
沉默心头一震,一股热气迅速蒸腾到了他的脸上。
他为何要拿对凛暮的心情与少年对心上人的心情作比较?
少年的那句“喜欢”仿佛当头棒喝,让他这些时日的异样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他是喜欢凛暮的吗?
喜欢……
这就是喜欢吗?
他的心绪会因为凛暮的一举一动而出现变化,会因为凛暮的出现而高兴不已,会因为凛暮的消失而酸涩难耐。
原来如此。
第44章
沉默在发现了自己原来是喜欢凛暮之后, 就听不进去红衣少年一直在说什么,直到夜幕降临, 长欢楼正式开门营业, 才有人来把门打开,沉默问过后发现宿源欢已经提前结账, 就打算离开,但被红衣少年叫住了。
“喂, 我叫念安, 你要是有需要可以来找我啊。”
沉默被念安音尾的颤音吓得转身就走,假装听不见背后传来的狂笑。
此时的长欢楼、花柳巷已经热闹非凡,沉默这样的少年从长欢楼里跑出来, 虽有人侧目, 但也不算显眼。
他一路飞奔回了窥极殿,却撞见了背对他站在寒潭边的帝君。
他记得赵宝说过帝君会在每年的三月二十九来寒潭边站上一晚, 但如今三月二十九刚过去不久, 距离明年的三月二十九还遥远的很, 不知为何帝君又跑到寒潭边来罚站。
此时凛暮刚刚懂得了情思,不想跟冰冷的帝君触霉头, 脚步一转就想绕到后面的小楼梯上楼。, 却被帝君叫住了。
“我让你走了吗?”
沉默低头看着自己迈出一步的脚尖, 不得不又收了回来, 转身向情绪阴晴不定的帝君看去。
帝君仍旧背对着他,目光牢牢的盯着寒潭一丝波荡也无的潭水,也不知能在里面看出些什么来。
“你去监管学子堂, 保证在放榜前学子堂不再有一人出事,否则,拿你是问。”
沉默此时心心念念只有凛暮,自动过滤了帝君的恐吓,想此事应当不会太难,还未出声应允便又被帝君打断了,“下去吧。”
沉默:“……是”
对喜怒不变的帝君不感兴趣,也不在乎他为何总是在寒潭边罚站,沉默仍旧绕过了帝君从后面的小楼梯上了二楼,想了想,又去了三楼。
此时夜幕降临,三楼光亮没有一二楼那么明亮,颗颗明星点缀在夜空上,沉默拽下了眼前的黑纱,看着这广阔的夜幕,只觉得就连星星仿佛都变成了凛暮的脸,他当真十分思念凛暮。
许久,轻轻叹了口气,沉默闭上眼睛,探了探脑海中的算卦系统。
卜卦之术最难的便是占星,这也是他一直未曾涉猎的领域,如今一想到凛暮便是思虑繁杂,不如找点其他的事情做。
星空之广阔,繁星之无数,星象万变,占星又主要以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的星象变化为准,以此推演大事走向,能从占星之术里算出来的,多是些国家政变,亦或是能令天下大乱的灾祸。
沉默突然想到了最初为凛暮算下的那一卦,“若为君者,亡国之命”,是说凛暮将来或许会登上王位并因此灭国吗?
一想到会如此,沉默便觉得心脏紧缩阵痛,数家典籍,万载历史,亡国之君从未有人能够苟活下来,就算能够苟活怕是凛暮也不愿。
如果此卦当真如此,沉默不希望凛暮有一天会走上王位,他希望他能阻止这一切,可如今他的力量是如此渺小。
“北斗七星、南斗六星又主天下间的七情六欲。”
耳边突然有人说话,声音温柔,是个女子。
沉默立刻转头,看向四周,四周除了昏黄的园林并无二人。
“其七情为喜、怒、哀、乐、爱、恶、欲……”
那声音再次响起来时,沉默发现这个声音是来自于他的脑海。
“你是……算卦系统吗?”
女人的声音并未回答他,只继续说道:“六欲为生、死、耳、目、口、鼻……”
“你且记好这七情六欲,来不及了了……”
沉默追问:“是什么来不及了?为什么我觉得你的声音如此熟悉?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来不及了?”
“你一定要救他……”
沉默:“他是谁?你要我救谁?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可奈何无论沉默再怎么追问,脑海里的算卦系统都不再发出半点声响。
来不及了到底说的是何事,算卦系统要他救的人又是谁?以及为何他觉得这声音如此熟悉又使人温暖……
莫名的恐慌席卷了沉默的心,这一夜他伫立在窥极殿三楼,看着天上的繁星,直到天光乍亮,繁星消失才离开。
回卧房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沉默便头脑昏沉的爬了起来去了学子堂。
学子堂再一次的热闹了起来,仿佛昨日并未死人,他们之间并未因此有两个人消失,学子们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光明前途的欣喜里,顾不得其他。
学子堂里沉默唯一还算熟悉的只有陈珩之,看着学子堂外的侍卫,沉默便打算去陈珩之那里消磨一下时间,没想到敲开陈珩之的门,便见到了顶着一双红肿的兔子眼来开门的陈珩之。
他似乎一夜未睡,精神萎靡,双眼红肿如核桃,像是痛哭过。
陈珩之见到沉默,呐呐的行礼,让开唯一的座椅,自己垂头站在一边,沉默坐下后,一指卧榻让他坐下后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陈珩之垂下的袖口微动,一双手捏紧泛白,闭口不言。
沉默环视了一圈不算大的厢房,看到地上有一处被撕碎的纸屑,纸屑上布满了墨色的字迹,想来是封书信,陈珩之的变化应当就是因为这一封书信。
沉默试图放缓语气,开口道:“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如若可以,我会为你做主。”
陈珩之面色犹豫,半响还是摇了摇头,哑声说道:“……珩之无事,谢大人关心。”
沉默无奈,便不打扰他,起身离开。
学子堂院内,宿源欢正靠在一颗树上打哈欠。
他见到沉默,立刻招了招手,沉默想到昨日之事,抬脚想转身离开,刚转身,便被宿源欢扑过来,拽了回去。
宿源欢说话之前先打了个哈欠,才道:“小瞎子,你跑什么?昨天玩的可好?”
沉默使力挣脱开宿源欢的双手,却不想往日里力道十足的宿源欢这一次轻易便被沉默挣脱开来,身体晃荡了一下靠在了树旁,“你是害羞了吗?小瞎子,此乃人之常情,有什么害羞的?”
沉默看着靠在树边的宿源欢,这才发现这人脸色苍白一点血色也无,靠在树干上似乎浑身无力,双手虚软的垂在身侧。
沉默走近他,问道:“你怎么了?”
宿源欢冲沉默笑的没心没肺:“我没怎么,倒是你,我很好奇你昨天……在长欢楼最后如何了?”
他说着伸头凑近沉默耳边,似乎是怕他害羞,特意在他耳边小声说着。
沉默轻轻咬牙:“自是什么也不会发生,到叫你白白破费一番。”
宿源欢叹气:“是吗?你也十六了,怎么还是如此的……不解风情……”
宿源欢话语越来越轻,到最后一个字说完,整个人突然软倒,额头重重的砸在了沉默的肩膀,沉默被宿源欢砸的趔趄,伸手好不容易扶着他稳住,二人一起坐在了地上。
“宿源欢,你干什么!”
沉默拿手拍他,却发现他一动不动,沉默心下一惊,想到了什么,低头去看宿源欢的脸,只见他双眼紧闭,嘴唇灰白。
沉默伸手试探宿源欢的鼻息,鼻前空气平稳,一丝波动也无,他不敢置信的又去按压宿源欢的胸口,查看宿源欢的脉搏,他竟是连心跳、脉搏也没有了,就在这一瞬间,上一刻还跟他谈笑的人,下一刻就死了?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沉默想到了曾意外在执法堂撞到的那一幕,那时的宿源欢也是如今这般,如同一个死人,这次他也会突然又活过来吗?
看着眼前死尸一般的人,沉默不敢拿别人的命来赌博,当下喊来侍卫,让他们抬着宿源欢回执法堂,并命令人去正罡阁叫医师也去执法堂,侍卫还不知道他们的堂主发生了什么事,但沉默黑令在手,并不敢多言。
一路快速的回了执法堂,沉默焦急的又让侍卫去看看正罡阁的医师到了哪里,此时屋内只有他和躺在床上毫无声息的宿源欢,沉默不信邪的又去探了探宿源欢的鼻息和心跳,还是一丝也无,他又去摸宿源欢的手,已经开始渐渐冰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