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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洗尘[快穿] (八百金)


  楚玉龄最见不得人装神弄鬼,搁平时准已经出口讽刺,然而此时的注意力都被手腕上温热的触感引去,酥酥麻麻的,作天作地的根骨却奇异地平静下来,甚至还怂恿他再靠近一点。
  “噫耶,原是明苍老道的徒弟,我久未出世,倒不知现下魔域如何?”庄不周手中握着一柄细杆银烟管,嗦了一口烟后缓步而出,却是个面如冠玉、目若点漆的美男子。
  贺洗尘看清来人样貌,心中突然一动,仿佛久别重逢的故人近在眼前,又好像冥冥之间自有一种微妙的联系。他将拂尘架在肩膀上,迟疑道:“在下……贺洗尘。”
  那龙神也停下脚步,颇为惊异地细细打量了一番他的模样,随后将烟管往树上一磕,眉开眼笑道:“在下庄不周!”
  “共工怒触不周山的不周?”
  “非也。”庄不周挑起一个微妙得意的笑容,“乃「小人比而不周」的不周。”
  这名字简直恶意满满,只差昭告天下我不是好人,贺洗尘却恍然,拊掌乐道:“这名字颇有几分意趣。”
  “洗尘也让我甚为心喜呀。”庄不周一个旋身搂住他的肩膀,顺道挤开没能插上一句话的楚玉龄,笑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龙涧中尚有一页残棋,一坛陈酒,好友可愿与我同饮对弈?”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贺洗尘也奇怪,他俩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仿佛神交已久、不分彼此的知己故交。
  两人只打了个照面,年岁上千的老家伙和不过二十几的小道长便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等等!”身后的楚玉龄虽看不着,但耳朵还在,随即怒喝出声,“你怎么随随便便地就和陌生人跑了?这人不知是好是坏,若是把你骗去清蒸红烧——”
  “喂喂喂!小朋友这就过分了啊!”庄不周冷笑道,“我是何居心用不着你猜,但你是何居心我却看得明明白白——小朋友,怎么,拿了别人的麒麟骨换自己的祸骨,如今是内疚了?”
  “我看你身上穿的是诡命师一族的星斗黑袍,想来是楚门中哪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便是你父母见了我,也只有猫着的份,哪有你说话的余地?”他不悦地拖长声调,叫人听着瘆得慌。
  贺洗尘左看右看,头疼地拦在神色不善的庄不周面前,道:“小朋友口出无状,难不成你还要和他当真?”
  “啧,不知为何,我就是瞧他不爽。”庄不周撇了下嘴,又道,“好友,他伤了你,我心里便不痛快得很,只想点他的天鼎穴替你出气。”
  “唉,你、你暂且不要说话。”他无奈地止住庄不周的话头,转向怒气蓬勃的楚玉龄那边劝道,“我与龙神阁下一见如故——”
  “好一个一见如故!”楚玉龄提起嘴角冷笑。
  贺洗尘心想这小傻子是不是真的以为他不会打人,忍了忍最后还是忍不住掐着楚玉龄的脸颊恶狠狠道:“你谁啊这么拽?我不是叫你不要跟着我么?”话没说上两句,却见楚玉龄突然红了眼眶,整个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靠!
  贺洗尘这人吃软不吃硬,最看不得别人哭,心中油然而生欺负小孩的愧疚感,只能悻悻松开手:“痛么?”
  楚玉龄撇过脸,哑着嗓子道:“不痛。”只是在听到贺洗尘叫他不要跟着他的时候,浑身的骨架好像要散开一般难受,但还是嘴硬道,“你要去便去,关我什么事!”
  “当然不关你的事。”庄不周在旁边说风凉话。
  贺洗尘沉吟了一下,想着如此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若楚玉龄永远堪不破迷障,那他岂不是一辈子都得被他缠着,还是快刀斩乱麻为好。他打定主意,便道:“你且离去,明日天明,我便去秦淮河寻你,你我之间……终须还有一番论断。”
  他拔下玉冠上的鹤羽,抛上天空,同时提起楚玉龄的衣领扔到其上,说道:“它会带你去秦淮河,你好生歇息,明日我去找你!”
  猝不及防的楚玉龄甚至抓不住贺洗尘被风卷起的发带,便被鹤羽带往龙涧之下,愤恨之余,竟用手指狠狠一划,切断底下庄不周的「气」。
  “哎哟还挺利索!”庄不周却也不恼,只笑着吐出一口烟雾,被切断的气瞬间又连接起来。
  “毕竟是个天赋卓绝的小朋友嘛。”贺洗尘微微一笑。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飘满女儿家香帕的秦淮河之上,一身绫罗绸缎的清俊公子正站在船头,气势汹汹地带着几个家仆往三秋阁去。这人与贺洗尘生得颇为相似,眉宇间却比贺洗尘少了几分平和温润之气,多了几分凌厉意气。
  “竟然敢辜负郑姐姐,看我不打死他!”
  “咦?贺师叔,你怎么在这?”石桥上的李乘风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忙扶着朱红的栏杆往下探去,挂在手臂上的飞袖宛若软烟,被风卷着飘向河上的富贵公子。
  “姑娘在叫我?”那清俊公子指着自己歪了下头,连动作也与贺洗尘十分相似,只见他眼睛一弯,顿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才不是你的贺师叔,我叫应若拙!”


第63章 大梦谁先觉 ㈧
  所谓龙涧其实是一座寺庙, 钟鼓楼旁的水井旁倒扣着一个木桶, 菩提树下有一个大树墩,上面钩拉出横竖纵横各十九条直线, 黑白棋子错落四布。
  “多年前偶然寻得《仙机武库》的残本,此乃书中一局。”庄不周望了一眼垂目沉思的贺洗尘, 笑道, “贺儿, 你在想什么?”
  贺洗尘只是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里看过,遍思不得,只摇摇头道:“无事。”他抬起眼睛, 却见庄不周满脸趣味地盯着他瞧。
  “我真是,越看你越觉得好看, 可爱,漂亮,想要同你亲近。”庄不周用手里的细杆银烟管轻佻地抬起贺洗尘的下巴, 身体微微往前一倾,肩头的长发纷纷滑落,发梢拂过树墩上棋盘。
  贺洗尘挑了下眉, 一手拂尘推开他的烟管, 另一只手反客为主抬起对方的下巴,狎昵道:“龙儿也俊俏得很哪!”
  “哈哈哈哈!”两人同时朗笑出声, 拎起手边的青花酒壶碰了一下。这山上只有一条龙, 平日里也没人与他共饮, 酒杯没有,但酒坛子酒壶却不少。
  闲庭对弈,凉风习习,除了偶尔的落棋声,便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此处是庄不周的地盘,连蛇虫鼠蚁也不敢冒犯。
  贺洗尘与庄不周越是交锋,越是觉得惊异。两人的棋风如出一辙,攻防之道相通,就好像是在和另一个自己过招。
  “你孤身在此,也不下山走走?”他一心二用,一边思考棋路一边问道。
  “五洲的山水我早就走过了,百年前的仙魔大战——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我刚好行到魔域血窟,里头有一条丑蜥蜴竟敢自称为龙。我一怒之下扒了他的皮,削肉分骨,勉强用他的脊柱做了一条白玉带。”庄不周漫回忆往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忽然嗤笑一声道,“那个时候我和明苍老道在魔域中杀进杀出,啮雪餐毡,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这辈子都不会收徒弟,结果——却不知道眼前的贺儿是谁?”
  贺洗尘没听自家师父讲过这段往事,不禁笑道:“那我们还算有渊源。”
  “噫,我和明苍才没什么渊源,那老头修「太上忘情」修得无情无义,无聊无趣,他能收你做徒弟,恐怕也是走出魔障了。”庄不周到底有些欣慰,笑道,“老朽我只与贺儿你有渊源。”
  贺洗尘抬头眨了下眼睛:“三生有幸。”
  两人言语之间你来我往,相谈甚欢,从蝉羽时的剑宗练剑坪聊到时雨的雷音寺莲花台,当然少不得还要调侃一番人丁稀少的坐忘峰和对比鲜明的稷下学宫。
  “今年的金台礼还是由秦丹游那个小孩主持?”庄不周问道。
  贺洗尘答道:“老秦早就把这件事交给他的徒弟,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我怎么记得我上次路过稷下学宫时他还是个小毛孩,如今也收徒弟啦?”不知世事的老人家一脸感慨。
  “您老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庄不周掰着手指头算起来:“也就一百多年前,那个时候他还是个脑有反骨的小书生,人倒也硬气,就是太贱了。命贱骨贱,为人也‘贱’得很,舍生忘死,单凭一己之力,便敢独闯魔域。”
  当年稷下学宫在仙魔大战中折了两个大儒,人心惶惶、动荡不安,幸得战功累累的秦丹游强势崛起,安抚住众多学子。
  贺洗尘摇头失笑:“老秦在我和大离子面前吹嘘过。”
  庄不周落下一枚棋子,道:“他够格吹上那么一两句。”
  “那个大离子便是他的徒弟?”
  “哈,说起来,大离子还是我拐进修仙道的!”贺洗尘忽然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见庄不周一脸疑惑的神色,便侃侃谈起当年的相遇。
  庄不周听完不由得捧腹大笑,道:“贺儿,你要是躲个雨,岂不是错过这么一个傻头傻脑的呆书生。”
  “然也,然也。”贺洗尘也跟着笑起来。
  “不过我可舍不得我的好贺儿再去淋雨。”庄不周说着,一柄黑骨红伞突然出现在手中,伞骨触之如玉石温润,伞面轻如云霞,却无比坚韧,“雷霆雨露,皆听我号令,我自己用不上,便送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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