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带他们去的,就是吴轩刚才看好的那个人少的小亭子,里面只有三个人。
谭延介绍道:“这是吴文轩,这是于豆豆,他们两个是我和阿瑾的朋友。”
然后又指着刚才跟他说话的大个子道:“这是刑宾,看城门的。”
“什么叫看城门的?”刑宾不满道:“我是城门校尉,正七品!”
说完对着吴轩和豆豆拱了拱手,“家父任检察院掌院。”
“哦对,他父亲是检察院的掌院刑大人。”谭延也记起了顾瑾教给他的介绍身份的方式,“这个是张青豫,目前在国子监读书,他父亲——”
谭延把人一一介绍完毕后,招呼吴轩和豆豆就座,“阿瑾家有一个很擅长做点心的厨娘,这榛子酥就是她做的,你们尝尝?”
——
吴轩和豆豆分着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些茶水,听谭延和刑宾张青豫几人斗嘴,又听刑宾讲他在城门值守时遇到的趣事。
等了半个时辰,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人,但一直没有开宴。
谭延出去吩咐小厮再上一拨茶点,然后拿着茶壶挨桌敬茶致歉,“还有贵客没到,暂时不能开席。”
众人纷纷表示无妨,继续坐着闲聊。
武安侯他们可得罪不起,别说半个时辰了,就算是一整天,该等也得等啊。
又过了半个时辰,有小厮跑进来在谭延耳边说了什么,谭延点了点头,吩咐道:“告诉阿瑾,我马上过去。”
谭延出了院子不久,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进来宣布开席,早就准备好的菜肴流水般端了上来。
吴轩也不管顾瑾和谭延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只一心给豆豆夹菜。
刑宾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们两个这么明目张胆地——”他思考了一下才想到一个合适的词,“腻腻歪歪,合适吗?”
吴轩又给豆豆夹了一筷子藕片,道:“我们已经成婚了。”领了婚书的合法夫夫,自然可以在大庭广众下互相夹菜。
“那个,你们家里没有反对吗?”刑宾又问道。虽说两个男子可以成婚,但权贵世家这么做的还是少数。有的人就算爱人是男子,也会娶一个女子为正妻,生下子女。
“没有反对。”吴轩看向他,“就算有人反对,我也不会听。”
刑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而此时,顾府前院正厅里,摆着一桌规格更高的宴席。
顾阁老和顾瑾两人亲自陪同,客人却只有一位,正端坐在主位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扳指。
他一身天青色长衫,外罩同色薄纱,配以同色玉饰,这么难驾驭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不仅没有任何违和感,反而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肌肤莹白。
原本美到雌雄莫辩的五官,因为长时间发号施令养成的气势,也显得锋利起来,让人不敢抬头直视。
等顾阁老态度诚恳地说完这一大段话。
他轻笑一声,随手把白玉扳指往旁边一扔,“阁老今日请我过来,就是讲这些陈年旧事?”
一旁的伊瑟眼疾手快地接住扳指,放进随身的小盒子里收好。
顾阁老看了伊瑟一眼,说话有些犹豫,“月阙,袁顾两家世代交好,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
袁月阙站起身,“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了。”
“月阙,当年是我识人不清,是我优柔寡断——”
“顾阁老!”袁月阙回过头,“过去的人已经回不来了,过去的事情也就让它彻底过去吧,不要再提了。”
顾瑾看了一眼神色黯淡的父亲,躬身朝袁月阙行了一礼,“武安侯,今日请您过来,还有一事。”
袁月阙瞥了他一眼。
顾瑾道:“我发现了袁家的家族玉佩。”
袁月阙的眼神立马变了,“哦?你在哪儿看到的?”所有人都以为,袁家的家族玉佩在他手里。而顾瑾敢这么说,莫非?
“在一个,和您长得很像的人手里。”顾瑾道。
“呵——”袁月阙轻笑出声,他掸了掸袖子,“我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你确定有人能和我长得像?”
“和您至少有七成像。”顾瑾道。
袁月阙转头,死死地盯着他,“你最好不要骗我!”
“晚辈不敢欺骗武安侯。”顾瑾态度恭敬。
“人在哪儿?带路!”袁月阙挥手,示意伊瑟跟上。
顾瑾快走两步,“就在隔壁的院子里。”
顾瑾带着袁月阙和伊瑟出了院门,朝门口的谭延看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一切正常的眼神。
——
吴轩和豆豆已经吃好了饭,刑宾又开始讲他见过的奇葩事。
其他桌的客人,还有人作起诗来,引起一阵阵喝彩声。
正喧闹间,就见一个小厮飞快跑了进来,喊道:“武安侯到——”
“什么?武安侯不是在正厅吗?怎么来咱们这边?”
“上次去武安侯府,都没有正式拜见他老人家,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什么老人家?武安侯才三十岁许。”
众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往大门处走。吴轩他们一桌人也跟其他人一样,从亭子里走了出来。
一行人刚走到大门处,就听到了顾瑾的声音,“武安侯,您请——”
袁月阙大步流星地进了院子,飞快在这一堆人里扫视一圈,眼睛立马定格在被吴轩挡住半个身子的豆豆身上。
众人被他的气势所摄,纷纷躬身行礼,“见过武安侯!”
“不必多礼。”袁月阙随意摆了摆手,直直地朝豆豆的位置走了过去。
众人起身,有胆子大的,抬起头看了袁月阙一眼,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刚才我就说他们两个长得很像!”
袁月阙走到豆豆面前,仔细打量了半天他的脸,又扫了一眼他腰间的玉佩,是个雕工精美的鸳鸯佩,“你叫什么名字?”
豆豆紧紧抓着吴轩的手,“于豆豆。”
“你的玉佩呢,拿出来给我看看。”袁月阙死死盯着豆豆的眼睛,不放过他一丝细微的表情。
豆豆被盯得有些害怕。吴轩捏捏他的手当做安慰,随后上前一步挡在豆豆身前,从胸口拿出豆豆娘亲留下的玉佩,递给袁月阙。
其实看到袁月阙长相的那一刻,吴轩已经能确定了。
无他。只因为,袁月阙和豆豆长得实在太像。
袁月阙本想一把夺过玉佩,但手伸出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有些颤抖。在海上这么多年,多大的风浪没有见过,他已经很多年,没体会过紧张到颤抖的感觉了。
这块玉佩,是他当年亲手穿了红绳,给娉婷系在胸口的。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袁月阙颤抖着把玉佩捧在手心,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
再睁开眼时,神色已经平静了许多,他问豆豆,“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豆豆道:“我娘留给我的。”
“你娘呢?”
“在生我的时候,去世了。”
纵然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亲耳听豆豆把话说出来的时候,袁月阙还是不受控制地咬紧了牙齿,“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说过多少遍,她的身体不能生育的!她根本不可能撑过去!”
袁月阙一步冲上前,“你们怎么舍得让她生孩子!”
吴轩伸手拦住袁月阙,伊瑟从左边冲过来,一把抓住吴轩的胳膊往后甩去,吴轩害怕伤到身后的豆豆,只好侧过身子往旁边挪了一步。
伊瑟顺势挡在吴轩和豆豆中间,把两人分隔开来。
袁月阙已经到了豆豆身前,正要伸手抓豆豆的衣领。吴轩急的大喊:“不要动他!他有心疾!”
袁月阙的手猛地停住了。
豆豆的脸色已经变成了不太正常的苍白,嘴角隐隐泛起了一丝青紫。年少时,曾经多次见过妹妹犯病,此时,豆豆这张和他妹妹相似的脸上,泛起了同样的青紫色。
“大夫,快叫大夫过来!”袁月阙急的一瞬间忘记了身处何方。
好在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袁月阙很快反应了过来,他举起双手,放柔了声音对豆豆道:“我不动你,你不要害怕。你叫豆豆是不是?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吴轩喊道:“武安侯,让你的护卫放开我。”
“伊瑟,放开他。”
伊瑟一松手,吴轩急忙跑到豆豆身边,从后面整个人抱住他,“豆豆,放轻松,深呼吸。闭上眼睛,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外人。”
顾瑾和谭延很有眼色地带着其他人出去了,院子里只剩下吴轩豆豆还有袁月阙二人。
豆豆的心跳慢慢平复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轻声道:“轩哥,我很久没有犯病了。”
吴轩还在轻轻拍抚他的胸口,“嗯,豆豆一直很乖。”
袁月阙小心翼翼地开口,“顾瑾找来了大夫,要不要让大夫进来看看?”
吴轩道:“不用了,我们回家自己找大夫。”回去喝口修复剂,比什么大夫都管用。
“来的是太医院正晁牧,晁家人医术很好的。”袁月阙劝道。
“不劳武安侯费心。”吴轩横抱起豆豆,“豆豆身体不适,请容我们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