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儿可不怕她爹,扬起头大声重复了一遍:“我不要嫁吴文寿了,我要嫁他堂哥吴轩!”
“你!”杨员外指着杨婉儿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丫头!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前天杨婉儿围堵吴文寿的事情,杨员外已经很生气了。但出于对女儿的疼爱,他愣是压下了怒火没舍得责罚,还答应了去吴家提亲。结果呢?昨天刚去提的亲,今天突然又看上别人了!
杨婉儿大声吼道:“我不管,我不要嫁吴文寿那个泥腿子了。况且是他先拒绝的我,我没错!”
刘氏本在一旁拉架,听到这话,赶紧问道:“他家拒绝了?”
杨婉儿这才想起来她是在孟红珍那里听到的消息,她爹娘还不知道。她道:“今天早上我去了珍婶子家,珍婶子说吴家已经拒绝了,我气不过,这才去了吴家村理论——”
“你这丫头,又私自跑去别人家里!”杨员外斥道。
“幸亏我去了,不然怎么遇到我的真命天子!”杨婉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得意道:“他家房子是崭新的青砖瓦房,特别气派。他身上穿的是丝绸长衫,一看就是很贵重的料子。而且他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定是位勤学不辍的学子。”
杨员外冷哼一声:“要真是学子,怎么不在县城的书院读书,反而窝在家中。”
“兴许是书院休沐了。”杨婉儿脑子转得很快,立马找好了理由。
可惜杨员外一句话就拆了她的台,“致远书院月底才休沐。”
刘氏也道:“今天二十,还有八天你哥哥才从书院回来。”杨修竹在县城的致远书院读书,每个月只回来一次。刘氏心疼儿子,对休沐的日子记得特别牢,每次都提前备好一大桌饭菜。
“那——兴许是别的书院呢?”杨婉儿反驳。
“在定山县城,普通学子可去的书院,只有致远书院一个。”杨员外道,“除了它,另一所书院就是官办的县学了,但县学只招收有秀才功名的学子。”
杨员外气的又拍了一巴掌桌子,道:“你爹我都这把年纪了,依然是个童生,连县学的门都没迈进去过!你说的那个吴轩,他还能是个秀才不成!”
“为什么不成。”杨婉儿嘀咕道。但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显然她也知道,吴轩不可能是秀才。
“这十里八村的秀才,你爹我哪个不认识?别是秀才了,就算是童生,我也都见过!”杨员外每天出去吃席喝酒,附近有功名的人他都接触过。他笃定道:“没有一个姓吴的。”
不过刚说完,杨员外突然恍惚了一下。他依稀记得,以前仿佛是有一个姓吴的,和他同年中的童生。
杨婉儿被亲爹拆台打脸,又反驳不过,气得直跺脚,她胡搅蛮缠道:“你们偏心哥哥,你们不关心我的婚姻大事!”
刘氏见杨员外没说话,赶紧上前安抚女儿,她道:“婉儿,不是爹娘不疼你。只是,你刚和吴文寿说了亲,马上又去和对方堂哥说亲。这,说出去实在不好听啊。”
“有什么不好听的,珍婶子只是去吴文寿家口头说了一句,外人又不知道。”杨婉儿满不在乎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过去干的那些事情,哪件没传出去?村子里都传遍了!”杨员外又被杨婉儿不过脑子的话气到了。要不是女儿年岁越来越大,名声又越来越差,他也不会同意和一个卖豆腐的说亲。
本来想着是杨婉儿自己选的,顺了她的意,她也就能收心了。谁知道,仅仅过了两天,她又变卦了!
怕杨员外气出个好歹,刘氏连忙过去帮他拍抚胸口,又对杨婉儿劝道:“你先不要和你爹置气。那个叫吴轩的,咱们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呢。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又有新屋又穿锦衣的,那人家说不定早成亲生子了。”
刘氏这么一说,杨婉儿登时愣住了。她一直被她想象中和话本上一般浪漫的初遇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想过吴轩已经妻儿双全的可能性。
刘氏扶着杨员外去椅子上坐好,倒了一杯温茶递过去。
杨员外接过茶碗一口气干了,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刘氏看两人都冷静下来了,道:“我先去红珍妹子那边问问情况,等回来咱们再商量。”
杨婉儿一听这话,立马又激动起来,扑到刘氏身上:“娘,我也要去,我要问问吴轩有没有成婚。”
“我一个人去就成了。”
“不行不行,娘,我要一起去!”
“那先说好,到外边不准多话。”
“好,我保证!”
母女两个挽着手走远了。
杨员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他中童生的时候,是崇文十二年,那年刚好没有院试。所有的童生都要等第二年新学政到任后,参加崇文十三年八月的岁考,考过了才有秀才功名。
那时他已经成婚了,刘氏正怀着第一个孩子。他不耐烦在家里待着,总是去和朋友喝酒。一群人时常喝得酩酊大醉,趁着酒劲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写一大篇文章。有些他觉得写得不错,还收了起来装到箱子里。
那些朋友里,就有一个吴家村的,好像叫吴二成。过了快二十年,杨员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只记得是一个挺壮实的汉子,性格豪爽。虽然看着不像读书人,但写了一笔好字,文采也不错。
可惜没等到院试,就意外得急病去了。没多久听说他媳妇也跟着没了,只留下一个孩子,脑子还不太好。
——
刘氏和杨婉儿到了孟红珍家,发现孟红珍的妹子孟红珠来了。
刘氏一看有外人,打算等晚上再来一趟。
但杨婉儿可等不了,直接冲上去问道:“珍婶子,你知不知道吴轩,他成婚了没有?”
孟红珍被她问得一愣,道:“吴轩,你是说吴大田家隔壁那个?”
杨婉儿猛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孟红珍道:“我不太清楚。”她和田婶子本来关系就不太好,往年也没有多少来往,去田婶子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自然对隔壁吴轩家的现状不太了解。
“那就是没有成婚了!”杨婉儿开心道。
“或许吧,他本来是个傻子,应该也娶不到媳妇。”孟红珍道。
“傻子?”刘氏和杨婉儿震惊了。
孟红珍点头,“对,据说他生下来就是个傻子,父母也死的早,一直被他大伯养着。但我前两天看见,仿佛是好了,说话也正常了。”
刘氏和杨婉儿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傻子还能变好?”刘氏惊讶道。
“那天我看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孟红珍道。她上一次去吴大田家还是三年前,那时候隔壁吴轩家的房子还是土坯屋,人看着也是傻的。
因为田婶子和孙桂花有矛盾,两家人不来往。所以她也没接触过吴轩,只远远地看见过他背着一个人在村子里乱跑。
孟红珠听她们聊到这里,忍不住插话:“你们说的吴轩,是不是吴家村的,月初刚盖了新房子。”
“对对对。”杨婉儿描述道:“崭新的青砖瓦房,非常气派。连院墙都是青砖垒的,特别高。”
孟红珠道:“那就没错了,附近几个村子里,买得起那么多砖瓦的人可不多。”
“婶子,您知道他的情况?”杨婉儿问道。
孟红珠道:“知道。我当家的是个泥瓦匠,给吴轩家盖过房子。据他说,吴轩家是真富裕,砖瓦舍得买,工钱给的足,饭食也做得好。”她男人回家后夸了吴轩好几天,说遇到这么大方的主顾不容易。
“是吧!”杨婉儿兴奋地拽着她娘,“娘,我眼光就是好吧,我要嫁到他家。”
“不过。”孟红珠道:“吴轩已经成婚了,是跟同村的一个男子。据说他们两个到了十八,都说不上媳妇,就凑合过了。”
第25章
“他怎么可能娶不上媳妇?”杨婉儿不敢相信。
那么高大威武又风度翩翩还家境优渥的男子, 怎么可能娶不上媳妇!
孟红珠道:“这个我知道。他直到成亲那天,都还是个傻的。自然没有姑娘愿意嫁他。”
话一出口, 见另外三人都满脸好奇地盯着她, 孟红珠摆出来一副讲故事的架势, 道:“吴家村的人都这么说。成亲当天,吴轩还傻乎乎地闹了不少笑话, 去接亲的时候下个车都差点摔跟头。”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但一拜完天地, 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孟红珠的声音变得神神叨叨起来:“他就像受了仙人点化似的,刷的一下子, 突然就不傻了。”
“这么神奇?”刘氏惊叹。
“对啊, 据老人们说,这是前朝的一种冲喜手法。给傻子找个八字相合的媳妇,再挑一个良辰吉日拜天地, 傻子就能变聪明。”孟红珠信誓旦旦道。
“单是这样还不止。吴轩变聪明后, 和普通人可不一样, 他成了一个天才!”孟红珠说着说着语气更夸张了,“当天他成完亲, 第二天就学会说话了,第三天就学会读书了。然后去了村里的学堂半个月,四书五经就都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