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靳低低咳了一声,转开目光,托起铜钱放进盆里。
铜钱还在发呆,以为是裴时易抱着他,正要歪头过去蹭蹭,冷不防看见是薄靳,嗷地窜了起来——这小混蛋天天跟银舟打架,不知道是不是受银舟感染,越来越一惊一乍,而且一蹦三尺高,落地的时候还踩到了盆。
他一个十几斤重的大猫,盆里就算装满水也经不住他这么踩,何况只有半盆水,于是水盆直接被踩翻,水全泼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进浴室蹲了一地的毛绒绒们被迫洗澡,两个大人也没逃过,裴时易上衣湿了好大一块,薄靳因为离铜钱最近,最遭殃。
唯一躲过一劫的,还是架在浴室门口的相机。
领头看热闹的蛋黄:“……”
他只是来围观铜钱被洗,为什么要遭这个殃啊?
猫猫们洗澡不洗头,但拜铜钱刚刚那一盆水所赐,所有猫脑袋都淋湿了,云潮睁开眼睛,缓缓转头凝视铜钱。
八道死亡视线落在铜钱身上,散发着一个意思:这猫不能要了,待会老板不在就打死了吧。
裴时易也是一身的水,他缓缓道:“亲爱的,虽然我不介意跟你一起洗,但我想蛋黄他们一定很介意。”
蛋黄沉痛点头。
铜钱猛猫含泪:太难了,难道从今以后他就要被所有猫办公室霸凌了吗?
会不会被全办公霸凌不清楚,但今天以后,大佬一定会更凶的。
云潮身上还湿着呢,泡沫都没洗干净,裴时易无奈道:“反正铜钱身上没湿,让他自闭一会儿吧。薄靳你先帮我去调一下水温,我给云潮冲干净,然后我们吹干去床上好不好?”
最后半句话是说给云潮听的,这平常仙女一样的大团子被迫洗了头,这会儿揪秃铜钱的心都有,正背对着两个大人生气,听见裴时易哄她,耳朵动了动。
云潮性格矜傲,但教养极好,从没有迁怒的习惯,老板一来哄,她就转过来低低叫了一声,任由老板把自己抱起来。
薄靳已经调好了水温,裴时易接过他手里的淋浴喷头,仔细给云潮冲干净,赶紧用一块干净的毛毯子包住小仙女,然后打开吹风机。
云潮坐在台子上,居高临下用眼神凌迟角落里的铜钱。
铜钱瑟瑟发抖,贴着墙恨不能站成一株黄底黑花的无辜植物,好让大佬无视他。
裴时易开着吹风机只是糊弄相机,他的手轻抚过云潮,指尖的灵力就抚干了柔软的长毛,没一会儿,云潮又是一只蓬松的大团子了。
裴时易亲亲她的耳朵:“好了,都干透了。”
云潮仰起头蹭过他的脸颊,扫了一眼铜钱,迈着步子出去了。
铜钱一哆嗦,耳朵都趴下了。
铜钱蔫头蔫脑,薄靳再次把他抱起来放进水盆的时候,他都是一脸的生无可恋,挂在薄靳胳膊上,任由温水打湿毛毛。
洗完猫,裴时易匆匆关了相机,随手收拾了乱七八糟的浴室,抱着铜钱回卧室。
卧室的大床上整整齐齐坐着一排猫,全都顶着一头湿毛,裴时易一进来,七双眼睛就直直看向他怀里的铜钱。
在毛巾里冒出头观察的铜钱:“……”要死了。
他把自己团了团,塞进毛巾里。
裴时易好笑,连毛巾带猫一起放在床上,让毛孩子们自己去解决恩怨。自己则去衣柜里拿了两件上衣:“你是要换一下,还是自己弄干?”
薄靳的上衣不仅沾了水,还有洗铜钱时蹭上的浴液,他接过裴时易手里的上衣:“换一件。”
大猫们都在床上,裴时易就绕过屏风,懒洋洋道:“我这儿没有衣帽间,你凑活过来换吧。”他生性喜洁,弄的一身水早就不舒服了,人刚转过屏风,就脱掉了上衣,随手扯过干净的衣服往身上穿。
薄靳正要说话,抬眼就撞见裴时易脱下上衣,肩背的线条格外清晰,再往下一截腰线收进长裤。
薄靳:“……”他默默挪开目光,转过身背对裴时易,解开了自己的衬衫。
裴时易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说话,莫名其妙地看向薄靳,却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裴时易一愣,突然撑着屏风笑了:“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害羞啊?不是,都是男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薄靳:“……”
这鸟跟他越来越不见外了。
裴时易深谙乘胜追击的道理,占了一次上风就得意洋洋地开起屏,走到薄靳跟前拍拍他的肩膀:“我又不会嘲笑你的身材。”
薄靳衣扣全解开了,裸露在外的肌肤敏锐地捕捉到裴时易的温度,薄靳不动声色地绷起身体,拍开他的手:“我是怕你见了自惭形秽。”
裴时易没察觉到他的异常,缩回手:“轻点,我打你有那么重吗?”
薄靳眼睛一垂,在他微红的手背上扫过——好像下手是重了点。
裴时易撩闲完毕,绕过屏风哄他的猫去了——家里的毛孩子大概是为了保留证据,全都顶着一头湿毛,裴时易得过去把毛孩子们都吹干。
绕过屏风,铜钱正被几只猫摁在床上摩擦。
小蜜糖似的翻糖既舍不得欺负猫,又觉得委屈得不行,前爪扒着裴时易的胸膛,喵呜喵呜地控诉:毛毛湿了好难受!会感冒的!头顶好凉,还不好看!
谁能挡得住小公主的撒娇呢?
裴时易拿过毛巾,笑道:“老板给擦干好不好?”
翻糖泪汪汪的,脑袋抵着裴时易的胸膛,很小声地叫唤:“喵。”明天想晒太阳。
家里的小公主是真的讨厌水,大概是自己在外流浪的时候经常找不到躲雨的地方吧。
裴时易沉默几秒,莞尔道:“倒也不必等到明天。”
柔和的华光突然亮起,翻糖呆呆地仰起头,俊美的老板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尾羽华丽的鸟。
翻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生物——他的羽毛上好像烧着火焰,身披赤霞与辉光,说不清到底是红还是金,那长而姿态曼丽的尾羽铺落床铺,其夺目耀眼,无言可表。
窗外霓虹变幻万千,只能凝成其中最渺茫的一点。
此为凤凰,一翅天风,一翅明火,尾羽缀着三千日的辉光。
凤凰清鸣一声,将翻糖拢入羽翼,华光铺天盖地,翻糖在他的庇护下,仿佛置身在猫咖最明亮的窗下,潮湿的水汽消失不见,满身暖融融。
薄靳在灵光闪动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恰好他换完了衣服,于是迈步出来看个热闹,他还以为裴时易玩了什么小把戏哄孩子,没想到出来就撞见这一幕——
那凤凰立在床上,羽翼流火,几乎称得上辉煌,却又奇异的柔和。他脾气好极了,尾羽在轻轻晃动,任由好奇的毛孩子们扑来扑去。
凤凰听见动静转脸看了他一眼,目含星色,灼灼逼人。
薄靳在这瞬间几乎失语,他木然片刻,坐在床边,迟疑着探出手在凤凰的羽翼上轻轻碰了一下。
裴时易对他突然摸上来有点诧异,但也不算出乎意料——喜欢他这个样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裴大凤凰翘了下尾羽,懒洋洋地想:谁能不喜欢凤凰呢?摸就摸吧,猫都摸了好几遍,再叫龙摸两下也不算什么。
第44章 原形上班
大约是属性为火,裴时易身上的温度比正常人要高一点。
翻糖头顶的毛毛早就被烘干了,从凤凰华丽的羽翼下冒出头:“咪!”
云潮快来呀!
云潮却没动,鸳鸯眼中露出一丝犹疑,她不是刚开灵智的小妖怪,很明白“凤凰”的意义——天生神物,能庇护一方的存在。听说在很多年以前,凤凰一族曾经镇守另一个世界,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整个族群都销声匿迹,这片天地再没有凤凰的踪迹。
她以往只当老板是成名已久的大妖,不曾想竟然是……凤凰。
裴时易半合的眼眸睁开,含着笑意:“怎么了?”
云潮难得有些紧张,正要转头询问蛋黄,那缺心眼的二百五已经一头钻进了凤凰的羽翼下,铜钱早就疯了,蹦到床底下去捞凤凰的尾羽。
银舟是老板带回来的,和松糕一样,对裴时易充满依赖和信任,这会儿老板成了毛绒绒,他十分顺利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依偎在老板身上,跟羽翼下的松糕玩拍爪子。
至于佩妮小姐,她压根没认出这只过于华丽的鸟是什么,还在没从流光溢彩的羽毛中回过神。
云潮沉默片刻,自暴自弃地跟着钻进了老板的羽翼下,和翻糖并排趴着——除了不了解情况的佩妮翻糖和小猫们,满猫咖都是二百五,她又何必非要唱反调地认真呢?
裴时易逗了会儿毛孩子,就变回人形,这回他身上不是睡衣,而是一件毫无花哨的黑色长袍,长发落在肩上。
裴时易勾了一把黑发,“好久没变回来了,还有点不习惯。”他的羽翼没有收回,向下垂落还懒洋洋盖在毛孩子们身上。
毛孩子们并排趴卧在羽翼下,一边四个一边五个,齐齐整整九个猫头,在令猫安心的温度里昏昏欲睡。
薄靳的手还被层叠的羽毛压在下面,常年冰凉的手被焐得温热,他手指微动,不舍得抽出来,低声道:“你不送我一根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