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对纪明武怀着某些不可言说的心思,严墨戟其实一直很想进纪明武的木工房看看,但是因为纪明武一直没有主动带他进屋,自觉形象可能不大好的严墨戟也就没去凑不痛快,站在门外乖乖的等着。
不多时,纪明武就从屋内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严墨戟接过纪明武交到他手上的布袋,袋中沉闷的“叮当”声让他一瞬间猜出了袋里的东西,下意识看向了纪明武:“武哥,这是?”
纪明武神色不变,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些严肃:“这里是我归家途中自己赚来的一些银两,不到三十两,虽然不多,你开店需要,便先拿去用吧。”
三十两!
比他累死累活出摊卖煎饼一个月赚得还多!
严墨戟有些不敢置信地晃了晃手中的布袋,沉甸甸的手感说明了纪明武并没有在说大话。
按照原身的记忆,纪明武也是几个月前才从外地回来的。自己这位夫郎据说少年离家,这么多年都是跟家中书信往来,直到去年突然从外地回来,而且右腿还不能动了,才算在这个小镇重新安顿下来。
这些银两,就是纪明武回来的路上一路做木工赚来的?
严墨戟不由得脑补出了他家武哥一瘸一拐、挨家挨户敲门询问是否需要木工的凄惨画面,顿时内心泛起了无以复加的感动。
——这么辛苦一路赚来的银两,武哥一定非常珍惜吧?
——然而现在只因为自己展望了一下开店的未来规划,武哥就把钱拿出来了。
——如今肯把这么珍藏的压箱底银钱拿出来给自己开店,是不是说明,武哥已经完全把他当做自己人看待了呢?
这个小小的念头让严墨戟心情顿时雀跃了起来。
而纪明武看到眼前的少年一脸呆愣的捧着钱袋不说话,误以为严墨戟是在介意之前欠债的时候没有拿出来,微微皱了一下眉,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
“之前没有拿出来,是看你自己赚钱赚得有声有色,想着你若能自食其力,总比整日依靠旁人醉生梦死要好。”
严墨戟回过神来,领悟到了纪明武的意思,心里顿时一暖,笑了起来:“武哥不用解释这个,我知道的。”
以原身那个尿性,纪明武把银两藏起来不给他拿出去输光,简直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而严墨戟自身也从未想过要依靠谁来还清赌债。
——倒不如说,如果武哥能有点老弱病残的自觉性,多依赖他一点的话……
严墨戟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驱散自己的多余想法,低头皱眉思索了一下,抬起头来时脸上满是慎重:
“武哥,这些银两你真的要投资给我?我可提前说好了,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赚钱,说不准还会亏损呢。”
投资?
这又是哪里学来的怪词?
虽然不懂“投资”这词的意思,但是不妨碍纪明武理解严墨戟这话的含义。他神色不动,只深深地看了严墨戟一眼:“只要你不是拿去赌,那便无妨。”
——原身看来给武哥留下的阴影真是一时半会消不掉啊……
严墨戟嘴角微微一勾,握紧了手里的钱袋,信心满满的拍着胸脯:“放心吧,武哥!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我一定会把生意做好!”
他家武哥这么信任他,那他也不能辜负了!
就按照武哥资金入股、自己技术入股来算,到时候开了铺子赚来的钱,按照股份比例跟武哥分!
纪明武点点头,神色依旧淡淡,仿佛这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一般,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好了,吃饭吧。”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记得洗手。”
严墨戟:“……”
——他家武哥对洗手的执念真是世界未解之谜。
…………………………
三十两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说不少,三十两银子算到现代,那也是有个四五万块钱了,在这个物价相对较低的古代社会,三十两银子足够一家人省吃俭用的生活好几年了;
说不多,对于做生意而言,四五万块简直是一笔极少的本钱,就现代社会而言,开个随处可见的沙县小吃都要至少十几万的本金,毕竟店铺租赁、装修、招人、长期原料供应,哪个不是花钱如流水?
换到古代来,情况也差不多。
真想用这三十两开成一家店面,还得好好琢磨,多想点招儿。
首先要考虑的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店面。
这也是花钱最多的地方了。
严墨戟从原身记忆还有这些日子的生活中也了解到,“一铺养三代”是这个世界、起码是这个镇上大多数人的共识。
一般拥有一家铺子的人,都不舍得把铺子转卖出去,都会卖些自己代代相传的手艺,像是茶肆、香烛、杂货、酒楼……一家几代人都靠着这一个铁饭碗为生。
这种情况下,想在镇上获得一间铺子,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买铺子暂且是不用想了,这点钱几乎不现实。
严墨戟打的主意是租一间铺子。
租铺子对手里的钱袋友好了很多,不过也不容易。
毕竟谁家的铺子不愿自己留着赚钱而是租出去呢?
这件事光在家闷头想肯定是没用的,严墨戟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日常的出摊赚钱,就是在镇上探查、打听各街口的铺子的情况,想看看能不能碰运气,碰上想转卖或者出租铺子的。
可能严墨戟这次运气确实比较好,这一打探,还真叫他打探到了一家正在挂牌转卖的铺子。
铺子原是做茶肆的,地段也不错,正对着大路,生意一向红火。
而茶肆老板要转卖铺子的理由也简单:这茶肆老板寡居多年,已近花甲,在这个世界上已然算得上高寿,身体还算康健,过去守着茶肆过个小日子倒也颇为知足。
只是不久之前,茶肆老板在外跑商的长子回家,原来是在外赚了大钱,还在繁华的青州城定居了,要把老头子接出去享福,家里的铺子留着也是无用,便准备挂牌转卖。
严墨戟从常来买煎饼的脚夫嘴里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高兴异常,赶忙收了摊去了茶肆问问情况。
然而等他到了茶肆,却惊闻了一个噩耗:
——茶肆已经转卖出去了。
第12章 租个铺子先
双眉稀疏的茶肆老板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脸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不忍,叹口气道:“你这小郎君来得确实晚了些,老朽昨日便将铺子转让之事谈妥,今儿个人家便要送银钱来改契约了。”
咦,那就是还没改契约?
仗着脸长得嫩故意装可怜的严墨戟顿时一振,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老板,您能告诉我,是哪家买了您的茶肆吗?”
这也无甚可隐瞒的,所以老板坦然道:“是苑家的青山五少爷。”
这苑家,严墨戟还真有点印象。
苑家算得上这个小镇难得的富贵人家了,在镇上开了多家生意,吃穿用度均高人一等,平日里大街小巷里多少人谈起苑家,都是一副恨不得重新投胎到他家去的羡慕。
如果是这样的富贵人家,那好像自己也拿不出多少可以竞价的筹码……
严墨戟心里暗暗叹口气,不过还是点了一壶清茶,坚持待在茶肆里,想等那位苑五少爷的管事前来,看自己能不能再争取一下。
只是没想到,苑五少爷竟然亲自来了。
严墨戟隐晦的瞧了一眼这个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小胖墩——没错,就是小孩子,这苑五少爷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体态圆润,虽说在古人眼里已经是可以主事的年纪,可在两世为人的严墨戟看来,仍然就是一个小孩。
苑五少爷倒也直接,端起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斜睨着严墨戟:“你想从本少爷这买这间铺子?你出多少钱?”
严墨戟掂量了一下自己兜里的银两,心里苦笑了一下——三十多两银子而已,只怕根本不会被这位苑少爷放在眼里。
不过严墨戟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说自己没钱然后被羞辱告辞,反而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反问道:“五少爷,能否冒昧问一下,您买这间铺子是想做什么生意?”
苑五少爷也很坦诚:“暂且没有想好,不过无非是做些吃食买卖。”
没想好那更好了,看来这位少爷只是玩票来的。
严墨戟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声音也放轻了许多:“五少爷,您听说过……煎饼吗?”
严墨戟本以为以苑五少爷这种富贵人家的少爷,八成是没听说过自己前一个月在普通平民之间贩卖的吃食的。没想到这位五少爷竟然露出了一丝回味的神情:
“唔,你说那煎饼啊,本少爷知道,滋味不错,可比软趴趴的米饭馒头有味多了。”
严墨戟愣了一下:这位苑五少爷吃过他做的煎饼?可是以他对顾客的超绝记忆力,绝对可以肯定之前从未见过这位五少爷!
旋即严墨戟就反应了过来,暗骂自己太傻:人家高门少爷,怎么会自己来买这种吃食小摊,肯定是让下人来买——自己不是见过好几个穿着仆役打扮的人买煎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