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墨戟心里盘算了一下,发现这个状态对自己来说还是很符合心意的。
他本就对认回皇家毫无兴趣,自然也不想被皇家羁绊,能跟皇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就是最好的状态了;至于原身的血亲,严墨戟虽然对那位大长公主母亲和兄长没什么感情,但占了原身的位置,在不影响自己的前提下也愿意替原身承担一些责任。
不过就现在来看,原身的兄长嘱咐纪明武保护好他,不让他知道这些事,想必也不愿他牵扯进那些朝堂斗争里,他也乐得安心发展什锦食。
——这么看的话,其实齐王世子说的这番话对自己没什么影响嘛!
想通这一点,严墨戟心情轻松了起来,对着杨廷昭含笑行礼:“不论如何,多谢世子殿下告知。”
杨廷昭看得出严墨戟对皇家的隐隐排斥,这次来的目的也只是从什锦食掳人的事件中把皇家——主要是齐王府摘出去,目的已经达到,便也没有继续多说,反倒是轻松地笑了笑:“其实父王曾经微服私访去什锦食看过你一次。”
严墨戟又怔了一下:“齐王殿下?”
“对,回来还和我们抱怨了一通。”提到父亲,杨廷昭脸上又含上了淡淡的笑容,“说严家钟鸣鼎食之家,后人却在市井之间操持商役云云。”
严墨戟知道这个时代仍然有“士农工商”的阶位排序,也不以为意,没有反驳,只跟着笑了笑。
杨廷昭倒不是为了指责严墨戟,口风一转:“不过父王最后又说,你那什锦食的铺子,吃食味道倒还不错,尤其是叫做鱼面的。只是他后来再微服私访去什锦食,却始终见不着你了。”
严墨戟:“……”
齐王殿下也是真香党?
严墨戟在脑中回想了一下,忽然想起几个月前是有个看起来头不小的中年男子,在什锦食美食广场的包厢里,闹着要见自己来着……
还记得那人当时对一整桌美食不屑一顾,最后端上来的鱼面,当严墨戟说是自己做出来的时候,那人的神色忽然就缓和了下来。
——难道那就是齐王?
回想了一下,严墨戟微微有些心虚:当时自己还把他当成变态了来着,嘱咐吴掌柜他们,后面那人再来就用上“拖”字诀把人拖走,别叫他找上自己。
杨廷昭看严墨戟神色有异,猜到了些什么,笑容变得有些无奈:“父王性情中人,一贯随心所欲,若对戟表弟造成了什么麻烦,还请戟表弟勿要见怪。”
严墨戟哪里敢见怪堂堂亲王呢?
“是我对齐王殿下有所误解,不敢当。”
“不过我确实对父王所说的吃食颇为好奇,只是一直无缘得尝。”杨廷昭最后诚恳地看向了严墨戟,“戟表弟,不知回青州城后可否请我品尝一二?”
严墨戟心里嘀咕了一句“饱餐一顿的外卖每天都有”,不过口头上还是答应了下来:“世子殿下厚爱,回青州城后我便做东邀请殿下。”
蹭到了饭,杨廷昭满意了,轻轻抚了抚袍袖,看了看那边还在争论的那些人,摇摇头:“不过是些许小事,争论这许久……严老板,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严墨戟看他一眼,从杨廷昭的称呼转变中,看出这位世子殿下心思通透,已经明白自己不想将什锦食从中立立场转为皇家立场的态度,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不过回去的路上,杨廷昭忽然问了严墨戟一句话:“严老板,你便打算与纪绝言这样在一起么?”
严墨戟脚步一顿,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世子殿下的意思是?”
杨廷昭看着前面的路,尊贵的面容上仍旧摆着和煦的微笑,口中道:“皇室对不住严家,你不愿认回皇家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严相三朝元老、门生遍布朝野,你又是严家嫡孙,嫁给纪绝言这等江湖莽夫为妻,纵然是一时所需,终归说出去不好听。”
严墨戟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他自然是不在意所谓的严家身份,也不在意什么嫁娶问题。
杨廷昭似乎也知道严墨戟不爱听这话,提过之后便没有继续,反倒说起了青州城内的一些见闻。
这个话题倒是让严墨戟听得津津有味,杨廷昭身为齐王世子,口中说出的消息不论隐秘性还是含金量都是十足的,对什锦食的发展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两个人走到那些江湖人附近时,他们的争论终于出了个结果。
剑宗并不强势,解释了此处没有神剑,那些人也不相信,便同意让他们在这里寻上七天,七天后剑宗会派人来接掌此处。
找不找得到“神剑”全凭缘分。
有纪明武压阵,那些江湖人也不敢得陇望蜀,想想七天也够把这块地方翻找一遍了,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倒是青州城官府的人神色有些焦急,频频对齐王世子使眼色:剑宗来接掌此处的意思,岂非是以后这里要多一块剑宗的驻扎地?青州所有土地都属于朝廷,可不能让这些江湖人随便侵占。
杨廷昭本来也有此顾虑,不过与严墨戟交谈之后,得知纪明武是为了给他这个表弟种植剑痕木、为什锦食提供燃料才来的,反倒是放心了不少。
因此作为青州官方的代言人,杨廷昭提了两点要求:第一,剑宗在此处驻扎的人数要有限制;第二,官府要派人一起过来。
纪明武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反正这里后面是要阿戟打理,他本来就没打算让剑宗在这里驻扎。
严墨戟一直默默不发言听到最后,想了想,凑到纪明武耳边补充了一句:“武哥,让他们找东西的时候不要用火烧啊。”
剑痕木质地堪比金铁,不惧刀枪,但毕竟是木头,还是畏火的;倘若这些江湖人翻找的时候放一把火,那剑痕木不就全烧光了吗?
纪明武微微侧头,几乎与严墨戟的脸贴在一起,低声道:“我已说过,你放心。”
严墨戟没觉得他们这样咬耳朵说话有什么问题,对面的人可就感觉比较微妙了。
那些江湖人见方才还面色冷漠、气势逼人的“一心剑”,在跟那个看起来毫无武功的青年说话时,百炼钢化绕指柔,眉眼间的温情款款,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想不到威震天下的“一心剑”,竟然还是个有情人?
在大部分人眼中,纪绝言都该是一个冷漠无情、一心追逐剑道的虔诚剑客,不可能有世俗感情牵绊才对;眼前这一幕,却让他们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那个青年何等高人,竟然能诱惑“一心剑”动凡心……
比起那些江湖人的猜测、怀疑、羡慕,杨廷昭脸上温煦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间,手中晃着的折扇都停住了。
他和齐王都以为,纪绝言娶了严墨戟,是为了替严墨戟掩饰身份,顾虑的也只是名声和面子说不过去,但毕竟人家纪绝言也是义务帮忙,所以只是私下腹诽一下,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现在看两个人亲密无间、眉眼交错的模样,杨廷昭哪看不出来,纪绝言和严墨戟之间已经有了真感情?!
杨廷昭已经能想象父王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摔玉器的勃然大怒了。
他收起折扇,隐晦地看了那边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目光、还在亲亲密密咬耳朵的两个人,摇摇头轻轻叹口气。
——这事他要不要给这位表弟打打掩护呢……
严墨戟生长于现代,又是做生意的,早就习惯了大众的目光,也不清楚自己这个表哥已经在考虑化身成为封建大家长的告密“狗腿”,还在跟纪明武说悄悄话。
不过与其他人猜测的不同,他们说的话其实一点缱绻都没有,充满了金钱的铜臭味:“剑痕木的培育和运输,到时候由剑宗来做,什锦食提供分成?”
纪明武也不在意其他人眼光,更不在意这点分成金钱,只是他知道严墨戟的性子和做生意的理念,便顺从地点点头:“可以。”
大家商议完了,便开始了浩浩荡荡的搜寻。
严墨戟看着那些或凌空、或扛刀、或背剑的江湖人,心里忽然起了个主意,赶紧抓过纪明武:“武哥,你还有没有事?”
纪明武看他眼中闪烁的兴奋光芒,便知道严墨戟的想法:“想回去?”
“嗯,我有个主意……”
严墨戟小声在纪明武耳边解释了一通,纪明武思忖了一下,点点头:“可行。”
有纪明武的认可,严墨戟高兴地拍拍手:“那咱们现在就回?”
纪明武叫人把马牵过来,收拾起了之前拿出来的器具,又对剑宗的负责人嘱托了几句,抱上严墨戟,策马回了青州城。
…
七日后,到了剑宗要求的截止时间。
那些江湖人都快把这片地方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所谓的“神剑”,失望之余也不由得骂骂咧咧,痛骂最初那个穿出所谓“宝藏”的山贼。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山贼如今已经关进了大狱,因为被废了武功,面对同狱之人的欺凌也无法反抗,还要等着府衙的判决。
也有人知道这些高耸入云的树就是剑宗专有的剑痕木,还想劈一块下来带走,结果用上吃奶的力气,也砍不动,只能失望地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