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琛走上前,拉开陆一寒旁边的座位,大马金刀地坐下,然后把沈眠拉到他的腿上。
男孩惊惶地挣扎,想要逃,却因为力气不够,难以逃脱。
王琛哼笑一声,道:“给我消停点,再乱动,我可就亲你了。”
沈眠低着头,咬着粉唇,小声道:“你,你不敢,爸爸说,不会让别人欺负我。”
王琛眸色一暗,他还真不敢。
沈家那位大叔不好惹。
原来是有人撑腰了,难怪他今天敢一个人先走。
他凑到沈眠耳边,低声威胁问:“你觉得,你爸爸会保护你多久?从小到大,你吃苦受罪,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在哪,管过你吗,现在忽然对你好,谁知道有什么居心。”
“等到你被利用完了,就会被他们一脚踢开,那个时候,谁来保护你?”
怀中的男孩脊背微颤,长而密的眼睫映下一泓阴影,脆弱得,像一个精致漂亮,又易碎的陶瓷娃娃。
王琛暗自收拢手臂,那个时候,就是他正式接收这个小东西的时候。
陆一寒把对手解决,回过头,看到沈眠被王琛抱在腿上,他身材纤细,轻而易举被一米八几的王琛嵌在怀里,就像王琛的所有物。
王琛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的笑,他凑到男孩耳边,不知在低语什么。
而那个在他面前锋利得像一把利刃的男孩,在王琛面前,尽敛锋芒。
他乖巧,脆弱,如同只能依靠别人生存的菟丝花,被大树拥抱着,摆弄着,不敢有一丝违逆。
他到底想做什么。
王琛对上陆一寒的视线,露出一抹挑衅的笑,那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陆一寒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王琛以为自己怀里揣着一只小白兔,其实,那是一匹狼,而且獠牙正瞄准他的命门。
陆一寒忽略心头的不适,微笑道:“今天就到这里吧,阿清,我下次再教你打游戏。”
沈眠点头,眼睛里流露出一抹爱慕,轻声道:“好,谢谢你,一寒。”
陆一寒晃了晃神。
他曾经在许多人眼中看到过类似的眼神,但没有哪一次,和这次一样令他心动。
也没有哪次,和这次一样令他感到憋屈。
因为他知道,那是伪装的。
大概,这就是沈清口中的“生存手段”吧,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可以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
正如他曾经所做的那样。
可是这一刻,不知为何,他觉得很不舒服。
陆一寒拎起书包,大步走了出去。
沈眠的目光追随着他,直到陆一寒的背影消失在网吧门口。
“舍不得?”
王琛眼里酝酿着风暴,但语气听上去很平和,他道:“你喜欢陆一寒?”
怀中的男孩脸色一白,他咬着唇,猛地摇头。
“没,没有……我怎么敢,一寒那么聪明,又会打游戏,人缘又好,而我,我这么笨,又丑,又没用,我怎么配得上他。”
王琛听着这些,恼火只增不减。
他冷笑道:“你说得没错,你配不上他,所以趁早断了这个心思,如果你不肯,我会用我的方法帮你。”
沈眠微微阖眸,掩去眸中的笑意,他小声道:“我知道了。”
他不经意间泄露的难过,都变成了尖锐的刺,悉数扎进了王琛的胸口。
看着他痛苦,又故作强硬的模样,沈眠难得起了恻隐之心,今天就先放过他好了。
毕竟,来日方长。
“我想回家了。”他说。
王琛深吸一口气,起身,牵着男孩的手大步走出网吧。
现在的他,无论再如何暴躁,手上的动作也都是带着谨慎的,好像被他牵在手里的男孩,是什么珍贵到不可触碰的存在。
第13章 1-12
沈宅。
又是一个周六,谢芷芊准时来到沈家,替沈家小少爷进行心理治疗。
进了门,训练有素的佣人送上茶水,将她引进咨询室。
这是沈焱早前让人布置好的,可以说,是完全按照国外的最高标准打造的,先进,科学,并且舒适。
谢芷芊再一次感受到,沈清在这个家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
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从前那个不受重视,可有可无的沈清,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存在。
她看向一旁引路的老管家,试探地问:“阿清最近的情况,有什么变化吗?”
老管家抬眸看了她一眼,一双浑浊昏花的眼睛里闪过精明的光,让谢芷芊为之一愣。
却听老管家用板正的腔调,缓缓说道:“我们少爷,一切安好。”
有一瞬间,谢芷芊几乎要以为对方察觉到了她的心思。
不过是个老人家而已。
她勉强微笑,道:“那就好,身为阿清的主治医师,我很担心他的病情继续恶化。”
老管家问:“如果继续恶化,会怎么样。”
谢芷芊斟酌着答道:“以阿清的情况看,如果继续恶化,有可能会得抑郁症,当然,那是最坏的情况,只要他肯配合治疗,我有信心可以治愈。”
老管家不置可否,抬手道:“咨询室到了。”
“多谢。”
咨询室。
谢芷芊推门而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她还是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房间里有一张宽大的,米白色的沙发,沈清就睡在上面。
十六、七岁的男孩侧卧着,他穿着一件纯白针织衫,浅色牛仔裤,柔软的发丝乖顺地耷拉在耳畔,浓密的眼睫微垂,粉唇微启,隐约可以听见清浅的鼻息。
——美好,恬静的睡颜。
而男孩的脑袋,正枕在男人的腿上。
这个男人,毫无疑问,就是这座宅子的主人,沈氏集团的持有者,男孩的父亲,沈焱。
从来冷漠,高高在上的男人,什么时候,竟也可以温柔如斯。
“……”
谢芷芊正要开口,男人抬起眸,并不锐利的视线,却带着迫人的威势,让她不敢贸然开口。
她坐在一旁,耐心等待那个睡着的孩子醒来。
而那位位高权重的男人,从始至终,不曾改变过姿势,只是垂眸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沉睡中的小美人。
谢芷芊的视线在男孩的脸上掠过,再一次感叹命运的不公。
那个男孩,变得更漂亮了。
他就像一件完美的,没有瑕疵的至高杰作,被人盛放在简陋的盒子里,无人问津。终于,那个包装盒被一点点地,缓慢地撕开,光芒从边缝里泄出。
而沈焱,大约在享受这个过程。
事实上,谢芷芊猜得没错,沈焱的确是在享受。
这个孩子在他的眼皮底下,隐藏了十多年,多么不可思议,却切实地发生了。
他曾经以为,这是一枚干瘪低劣,毫无用处的果实,注定是要被遗弃的。
后来,当他掀去这枚果子干瘪粗糙的外皮,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香气,是从未有过的香甜,诱人。
尚未成熟,却已经散发着馥郁的芬芳。
沈焱等待着,想象着,当这枚果子真正成熟时,入口的滋味,会是何等美好。
为此,他愿意耗尽全部的耐心。
过了半个钟头,睡梦中的男孩醒过来。睁开一双迷蒙的,盈着水汽的黑眸,迷糊地蹭了蹭男人的腿。
沈焱眼底沁出一丝笑意,捏了捏男孩的脸蛋,道:“醒了?”
沈眠点头,唤道:“爸爸。”
和在其他人面前的胆怯,羞涩不同,这个孩子的语气中,充满了软绵绵的讨好,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撒娇。
就好像,自己是他唯一的依靠,唯一可以毫无防备的存在。
沈焱抚着男孩的发丝,眸中尽是宠溺,问:“昨晚做什么坏事了,这么困?”
打游戏。
沈眠眨了眨眼,说:“看书。”
谢芷芊在一旁笑道:“算算时间,的确快期末考试了,阿清肯定是想考一个好成绩。”
沈眠看到她,似畏惧一般,黏在男人身边,小声道:“我,我不想害爸爸丢脸。”
只要有外人在,男孩便会无法控制地紧张,失措,向他寻求安全感。
这一点,在沈焱眼中,无疑是优点。
他的宝贝,只要有他就够了,不需要别的任何人。
——或许,这病不治反而更好。
这种可怕的想法刚刚生出萌芽,便被他压制下去。
这是不对的,这孩子该有正常的生活,正常的人际交往,谁也不能剥夺。
而且,这孩子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依赖他。
他不能这么做。
沈焱垂下眸,耐心安抚:“阿清,考砸了也没关系,没人敢笑话你。”
男孩只是轻轻摇头,低声嗫嚅道:
“有人,他们都会……”
沈焱道:“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了。所以,不用那么辛苦也可以。”
男孩咬着唇,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好的,爸爸。”
男人便把他抱在腿上,拿起一旁的袜子给他穿上。
这孩子的脚,比同龄男生要小许多,白皙的,精雕细琢的,沈焱握在掌心轻轻摩挲,竟有些舍不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