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尚未反应过来,一群小太监已经涌上来,打算扶走快要昏迷的完颜吉珠。
“大胆!来人啊!”
翊坤宫的奴才们闻声而动。
年氏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抬手指着他道,“今天没有打完二十杖,谁也不准走!给我把苏培盛压起来,本宫倒要看看,还有哪个敢以下犯上!”
这话一出,本来听令而行的奴才们却霎时间愣住了。
压下苏培盛?谁敢啊?
凌兮一见她们自己宫里的奴才都不动了,连连压着嗓子斥道,“你们都疯了吗?没听见娘娘的话吗?谁是主子,谁是奴才,分不清了吗?”
话是没错,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但就是没人敢先走出那一步。
苏伟就在原处站着,眼看着年贵妃被生架在高台上,颜面扫地,却不肯像往日一样,自退一步,给人个台阶下了。
毕竟,他今天,也是寒心寒肺,从头冷到脚的。
“凌兮姑娘这话说的对啊。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世人心里总有数的。贵妃娘娘和娘娘的兄长,也需得时刻谨记才好啊。”
年氏像被人一刀捅了心窝子,瞬间身体都在颤抖了。
“苏培盛,你,你是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真的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吧?你以为皇上的家事,是你自己的家事吗?”
苏伟微微侧身,脚下一顿,“……奴才不敢,奴才告退。”
“站住!苏培盛!”
“娘娘——”
年贵妃怒急攻心,当场倒了下去,翊坤宫的人顿时乱成一团。
养心殿
怡亲王与隆科多都在殿前奏事。
“山西正在闹饥荒,百姓流离失所,巡抚却隐瞒不报,对灾民不管不问。”
雍正爷把一封奏折拍在案上,“还是一个朕派去祭祀华山的吏部郎官,上折具奏,朕才知晓。”
“山西巡抚德音也是前朝老臣了,”隆科多开口道,“许是担心边关尚有战事,朝廷支应不开,才暂时没有上奏的吧。”
“朕已下诏询问了山西之事,可德音却回报说,山西并未遭灾。”雍正爷面色阴沉。
隆科多低下头,未再答话。
怡亲王从旁道,“那个郎官倒是个可用的人。”
“吏部员外郎田文境,朕已经召他回京。德音既然连自己属地发没发生灾情都不清楚,那就尽早让贤吧。”
“皇上圣明。”隆科多未再说什么,与怡亲王齐俯身道。
“眼下天气渐热,圆明园也该修葺了。”
怡亲王重提一话,“只是如今,圆明园守军太过单薄,若做御园避暑用,实不能周全。”
雍正爷捡着桌上的奏章,看起来似乎并不大在意。
“护军营近期有所缩减,就先从步军营调取吧。待兵丁补充上来,再行填补。”
“臣遵旨,”隆科多也未多想,只俯首应道。
“皇上,”张保小心翼翼地进了门,左右看看,却并未直言。
怡亲王赶忙道,“臣弟还要往内阁一趟,先行告退。”
隆科多也跟着行了礼,两人一起出了养心殿。
“出什么事了?”
殿内正在商议政事,等闲时候,张保是不会随意进门的。
“皇上,是翊坤宫……”
张保有些踌躇,“贵妃娘娘在御花园晕倒了,说是,说是……”
“快说!”
“说是跟苏公公起了冲突……”
翊坤宫
年贵妃躺在床上,面无血色。
丁芪为贵妃诊了脉,正在跟下人交代着。
“皇上驾到——”
一屋的奴才下跪行礼,雍正爷叫了起,神色很不好。
“怎么样了?”
“皇上放心,并无大碍。”
丁芪俯首答道,“贵妃娘娘只是动了肝气,略伤肺理,待微臣开了药方,化去血痰,再精心调理一段,定可大好。”
在床边伺候的凌兮,听完这话,几步上前,跪在雍正爷身前道,“万岁爷,我们家主子平时惯会调养身体的,怎知出门一趟,就平白糟了这么一起子罪。您刚刚是没看到,主子她胸闷难忍,气都喘不过来,要不是太医到的快,奴婢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凌兮哭的凄惨,年氏被用了针,眼下都还未醒,奴才们各个红着眼眶,一屋子的凄风苦雨。
雍正爷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张保偷偷觑着他的神色,只觉得心里突突直跳。
“苏培盛呢?”
“回皇上,”张保微微顿了顿,“苏公公送十四福晋出了宫,眼下似乎去安置那个秀女了……”
“万岁爷!”
凌兮又哭喊着道,“苏培盛实在太过分了!我们主子好歹是您亲封的贵妃啊。他就算再劳苦功高,也不能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儿,公然斥责做主子的啊。这要是传出去,让我们娘娘日后如何自处?万岁爷,求您一定给我们娘娘做主,不能让我们娘娘白遭这番罪啊。”
“凌兮姑娘,”张保出言打断了凌兮的哭喊,“娘娘还昏迷着,你也不要太夸大其词了。十四福晋好歹是皇亲,苏公公考虑的多了些,拦了贵妃娘娘一把。这有一说一,公然斥责又是从哪儿来的?你以为御花园里就你翊坤宫的人吗?”
“御花园里当然不止翊坤宫的人,否则苏公公怎么敢从我们娘娘手底下抢人?”
凌兮嘴皮子很利索,气势也不让人,“张保公公又不在当场,怎知奴婢就是夸大其词了?您口口声声说十四福晋是皇亲,可我们娘娘惩处的又不是十四福晋。就因为那个秀女跟十四福晋沾了亲,犯了宫规,我们娘娘就连处置都不能处置了?”
“行了!”
雍正爷一声怒斥,让整个屋子的人都闭了嘴。
门外的奴才也恰巧进了门,冲雍正爷一行礼道,“启禀皇上,苏公公到了,正在外面请罪呢。”
第516章 五十大板
雍正元年
五月初二, 翊坤宫
贵妃娘娘寝殿外, 雍正爷对上低垂着头, 一声不吭的苏大公公,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爷上午对你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是吧?”
“又是老十四家的, 又是他们家!”
“你想干什么?你也想逼我?你想代允禵来逼我!!”
苏伟微微抬起头, 对上雍正爷的眼睛,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不解,从未有过的心酸,“不敢……奴才有错,请皇上处罚……”
“你!”
苏伟的话,连带他的神情,像把淬了毒的匕首, 光是泛起的寒光, 都能灼痛人的眼睛。
雍正爷倏地转过身去,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几步走进了贵妃娘娘的寝殿。
凌兮几个还在伺候着昏迷的贵妃娘娘, 眼见着雍正爷进来, 在床榻前来来回回地踱了四五圈,脸色越来越黑。
“苏培盛, 你好大的胆子!”
屋内传来一声怒吼, 外间候着的苏公公, 无声无息地跪了下去。
在门口伺候的张保, 一颗心眼见着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求饶啊, 苏公公,求个饶吧……”
张保几乎就要喊出声来了,可眼前这位主儿,像是全没听到似的,连个眉毛都懒得抬。
“好,好……”
寝殿内静默了许久,雍正爷似乎终于耗掉了最后一点耐心。
“来人啊,给朕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凭空一声雷响,翊坤宫的侍卫来压人的时候,张保还有些呆愣愣的。
苏伟仍是一句话没说,只在被押出门时,抬头往寝殿的帘子缝隙里看了看。
那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苏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慎刑司的了,是被人拖来的,还是自己走来的?
只是在见到慎刑司的大门时,恍惚地想起,这么多年了,慎刑司的大门好像从没上过漆,都斑驳的不成样子了。
“唉哟,苏公公……”
慎刑司的管事钟全,两手揣着袖子,绕着苏伟稀罕地走了好几圈。
“真是没想到啊,您还有再来这儿的一天。”
苏伟被压在长条凳上,也懒得搭理钟全一句。
钟全嗤了一声,满是嘲讽地道,“您说,您要是不急着把焦进朝调走,今儿是不是也能少吃些苦头?”
是啊,是他自己把焦进朝调走的,调去了养心殿,好像就这几日才正式上差的。
苏伟在心里想着,突然有点儿想笑。
这么多年,他兜兜转转,结果好像是绕了一个大圈,又把自己绕回了原地。
敬事房
张起麟今天不上差,正跟一帮小太监闲扯皮,那边库魁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诶,你怎么过来了?”
“快跟我走,张公公!”
来不及解释一句,库魁抓着张起麟就往外跑。
“你干什么啊,张保让我今天在敬事房等着放帐的!”
“就是张公公让我来找你的,咱们得赶紧去慎刑司!”
“去慎刑司干什么?”
张起麟险些被门槛绊个跟头,“你慢点,把话说清楚!”
“诶呀,来不及了,皇上下旨打苏公公五十个板子,眼下人已经带走了!”
“什么?!!”
慎刑司
苏伟一直不搭不理的态度,激怒了钟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