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的吴全,重新上位的王钦在这一段时间也都是安分守己,可能是慎行司的阴影还没过,也可能是蓄势待发。但苏伟清楚,年节一过,三所里面一场表面上新人旧人,暗地里是永和宫、承乾宫的太监纷争必不可少。
不过眼下苏伟并不担心这些,他最担心的还是四阿哥的状态。
十一月一过,四阿哥还是如往常一样入宫给皇贵妃、德妃请安,对两位娘娘都恭敬亲近。回到阿哥所也是一样的上课读书,吃饭睡觉。可苏伟就是知道,四阿哥没有从内心的低谷走出来。这是四阿哥的习惯,一旦受伤就会像刺猬一样把自己的柔软包起来,伤的越深,包的越紧。而这次,连苏伟都被隔在了外面。
在皇宫中过年,最主要的节目就是宴席。大宴小宴,家宴朝宴,几乎天天都有。而刚迁宫一年的四阿哥,今年是无论如何躲不过了。
众宴席中,对各位阿哥最重要的莫过于朝宴了。四阿哥虽然已有御门听政的资格,但毕竟年纪还小,不用天天上朝。但也用不了几年,四阿哥就得日日站到乾清门外了。而过年这流水般的朝宴,无疑是接触政事的一大渠道。
除夕,皇上在保和殿大宴群臣。四阿哥坐与三阿哥位下,第一次出席朝宴,得了颇多大臣瞩目。
苏伟站在四阿哥身后,小心地瞄着宴席上的各位爷。
康熙朝的重臣,苏伟还是知道几个的,索额图、纳兰明珠应该是两大巨头了。不过这次,苏伟并没有在宴席上看到大名鼎鼎的索相,纳兰明珠几乎是一家独大。
宴席开到一半,气氛渐渐活跃。各位宗亲纷纷向皇上、太子、各位皇子、各位重臣敬酒。宗亲后,明相首先起身,举杯敬皇上,敬大清,皇上笑吟吟的喝下。变故发生在明相的第二杯酒,他直接越过了太子敬给了大阿哥。
大阿哥只沉默了片刻就站起身,转借明相的酒敬大清天子和储君。
宴席愈加热闹,好像大家都没有注意过刚才的一幕。苏伟只能偷偷抹汗,他果然不是干政治的料。
正在他叹气时,一只小手拽拽他的衣摆。苏伟低头,四阿哥递了空的酒杯过来。苏伟连忙给满上,抬头看四阿哥举杯向对面的一位臣子回礼,那臣子站起身先饮而进。
事后,四阿哥告诉苏伟,那人是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慈和太后的幼弟,皇贵妃的父亲。苏伟对佟国维没什么大印象,但有一个人苏伟记得,佟国维的儿子隆科多,后史里帮助雍正爷登基的重臣。
皇宫中的新年过的是忙碌而迅速的,苏伟在元宵前抽空去了趟内务府,取回了他托营造司做的小玩意,拼图。
这是苏伟既跳棋之后的第二项“发明”了,虽然都是智力玩具级别的东西,但最起码让苏伟证明了自己好歹不是白穿一回。
跳棋是很得四阿哥喜欢的,但四阿哥并没有四处宣扬,只是偶尔跟苏培盛或哈哈珠子们玩玩。苏伟能理解,毕竟对于皇子来讲,这些东西有玩物丧志的危险。
这套拼图苏伟本来也想自己做的,但是考虑到他的手艺,最终他还是决定托营造司来完成。营造司根据他的意思,以红木为底儿,浮刻了一副奔马图,再分为五百片。
苏伟笑呵呵地把一盒子木片摆在四阿哥面前时,四阿哥呆了片刻,“这是什么?”
“拼图,”苏伟把木片倒在桌子上,“这些木片拼在一起就是一副奔马图。”
四阿哥眨眨眼睛,“那画一幅不就得了,为什么要拼?”
嘎?……
元宵这天,不是苏伟当班,苏伟留在三所里和柴玉他们吃元宵,过佳节。
晚上,皇宫中放烟花庆祝,苏伟站在院子里看着远远的烟火,有点茫然,有点慨叹……
好吧,他承认,四阿哥把他打击到了。
想他上辈子上初中时迷上了拼图,整个暑假都耗在了一张一万片的拼图上。等他终于完成时,心里那个兴奋啊、激动啊。结果当晚,他妈把他上幼儿班的小侄子带来了,他就上个厕所的功夫,就听到客厅里,哗啦……
元宵过完两天,轮到苏伟当班。
苏伟这几天心里一直纠结着,模型太难做,积木太幼稚,九连环好像古代就有了……然走近四阿哥的卧房,一张完整的奔马图铺在靠墙的榻子上,苏伟有点愣。
四阿哥坐在床上套靴子,“这个太简单了,一点儿不好玩。”
第22章 读书郎
康熙二十三年
年节过后,五阿哥胤祺搬进了阿哥所,四阿哥送了一幅跳棋作为搬迁礼物。
阿哥们恢复上课后,五阿哥开始跟着哥哥们去射猎场练习,四阿哥终于摆脱场上最小的豆丁一族了。
当天晚上,四阿哥带着苏伟到四所里给五阿哥送红药,却看到已然有两个老太监在给五阿哥舒筋按摩了。询问下来,原是宜妃娘娘特意吩咐的。
五阿哥还是收下了四阿哥的红药,并听从四哥嘱咐,让太监给他热敷。
回到三所里,四阿哥没像往常一样去看书,而是搬出了跳棋,让苏伟陪他玩。
苏伟撸胳膊挽袖子的上场,结果赢了两局,输了六局。
翊坤宫
孩子的啼哭声不断,太医们急匆匆地进出。
黄昏时,亚嫔红着眼睛坐在小阿哥的床前。阿哥身子娇弱,太医不敢下药,只能用针灸冷敷来降温,折腾了一天,小阿哥才算有点起色。
傍晚,皇上到了翊坤宫,神色颇为疲累。罗刹国近年来一直骚扰大清边境,这几个月更是盘踞在尼布楚、雅克萨两城,饬断其贸易。萨布素已上折,二月即将兵临雅克萨,这仗到底打不打、打多大,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康熙爷很是头痛。
宜妃见皇上面色疲累,便没有提小阿哥生病之事,而是扬着笑脸陪皇上用了晚膳,又劝圣上尽早歇下。
午夜,一声孩子的啼哭划破宁静。
珠儿紧张地迈进卧房,宜妃小心翼翼地下床走进外间问道,“怎么回事?”
“小阿哥又发热了,还兼着咳嗽,怎么哄都哄不好。”珠儿为难地答道。
宜妃回头看看床上的万岁爷,可能是累得狠了,一时倒没有被孩子的哭声吵醒,可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宜妃皱眉想了片刻道,“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叫醒下钥的宫人,先把亚嫔和阿哥送回储秀宫,再去太医院宣太医去储秀宫伺候。”
“是,”珠儿领命而下。
亚嫔坐在轿子里,怀中抱着浑身滚烫,啼哭不已的小阿哥。纵然有宫女尽力地挡住轿子口,但是冬末的冷风还是呼呼地灌进来。亚嫔只能尽力地用自己的斗篷挡住,一番折腾下来,小阿哥的病情更加严重了。
延禧宫
一大清早,庶妃卫氏伺候着惠妃梳洗。
惠妃看着铜镜中自己焕然一新的发髻道,“你这手是怎么长的,比那专梳头的嬷嬷都巧。”
卫氏笑笑,“嫔妾就会这点小巧,难得娘娘不嫌弃。”
惠妃转身拉住她的手,“你就是太规矩了,何必这一大早的赶过来,本宫看你这脸色都不大好了。”
卫氏摸摸自己的脸,“娘娘多虑了,嫔妾是早起惯了的。只是因为昨儿个半夜,亚嫔娘娘突然回了储秀宫,闹了半晌,嫔妾没睡好才这样的。”
“亚嫔?”惠妃疑惑,“她不是在宜妃那养身子吗,怎么突然回了储秀宫了?”
卫氏摇摇头,“嫔妾也不清楚,不过昨晚上小阿哥一直哭,还有太医进进出出的,嫔妾想,许是阿哥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宜妃娘娘吧。”
惠妃沉吟半晌,回身问一旁的宫女,“昨晚,皇上歇在哪儿了?”
宫女俯身道,“回娘娘的话,皇上昨晚歇在翊坤宫了。”
惠妃冷笑一声,端起茶碗,“这亲姐妹的情分也不过如此啊。”
卫氏恍然,“娘娘是说,宜妃娘娘是因为皇上才让亚嫔娘娘搬回储秀宫的。”
惠妃抿了口茶,让宫女给卫氏搬个凳子过来,“咱们是宫嫔,自然凡事要以皇上为重。宜妃这么做,于理无可厚非,于情就有点儿冷漠了。”
卫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惠妃转头冲宫女道,“你去本宫的库房里挑点上好的药材给亚嫔送去。”
“是,”宫女领命而下。
惠妃回身冲卫氏道,“亚嫔因为阿哥的病肯定是手忙脚乱的,你没事儿时就去帮帮她。跟她说,若是需要什么东西不好冲内务府开口的,只管来本宫这儿拿,凡是以阿哥的健康为重。”
卫氏站起身俯身行礼道,“嫔妾知道了,谢娘娘慈爱。”
正三所
入夜,
苏伟不当班,正想美美地倒进自己的小床里睡觉,却被一声拉长的秦腔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匆匆地登上鞋,小跑到四阿哥书房窗外,只见曹清脑袋上插着两根鸡毛,摆着架势,正唱一出窦娥冤。书桌后,四阿哥小脸揪成一团,只差没拿手捂住耳朵了。
苏伟正在思索这是神马情况,那边唱得过于投入的曹清一个高音,让苏伟不得不后退两步捂住耳朵。刚好与看过来的四阿哥四目相对,四阿哥小手一比划,苏伟立马明白,随即冲进屋子里。结果正看到正殿值守的王家兄弟捂着耳朵蹲在门后,苏伟一翻白眼,冲他们两个狠狠地抹了一下脖子后迈进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