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的太简单了,”大阿哥叹了口气,“本王不是胤禛,走到这一步,不是我想退就能退得了的。我退一步,胤礽势必就进一步,他已经贵为太子,他这一步,我多少年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大福晋微微低头,沉思片刻道,“这一步咱们不能走,也不能让太子走。那,推给别人走如何?”
“推给别人?”大阿哥微微锁眉,“能推给谁呢?现下也不知额娘如何,本王哪有那个精神再去为别人筹谋?如今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看明相那里会不会有什么好办法。”
大福晋叹了口气,“额娘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咱们的消息也送不进去。皇阿玛意义不明地送来这只水瓢,无论怎样说,太子这一手是真的让皇阿玛动气了。”
大阿哥走到窗边,目光清冷,“胤礽此次这般明目张胆的出手,说明他也沉不住气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走到这一步,我们就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四爷庄子
苏伟晃晃悠悠地在大院里转,此次出府,只有四阿哥和三位小主子,福晋与两位格格都没有来,苏伟活动的范围也能随意一些。
这间大院是庄子里特地为四阿哥扩建的,有四进的屋子,还有一片小花园,堆了两座假山,种了些果树,远没有东花园的精致,但也算别有风味。尤其很合苏公公的胃口,夏日盈盈,小花园里的李子树缀满了黄澄澄的果实。
“三十一,三十二,”一个轻灵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
刚走到小花园的苏伟顺着声音绕到了两座假山中间,“大格格?”
踢着毽子的茉雅奇一惊,毽子掉到了山石中间,“苏公公。”
“大格格,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苏伟登上假山,把毽子捡了回来。
茉雅奇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子,接过苏伟递来的毽子,小声道,“我偷跑出来的,嬷嬷以为我在睡午觉,自己也去休息了。”
苏伟微蹙眉头,“为什么要偷跑出来?您想玩毽子,叫奴才们陪着您多好。”
茉雅奇低下头,“额娘跟嬷嬷都不让我玩毽子,我身体不好,而且额娘也说姑娘家蹦蹦跳跳的不好……我就玩一会儿,苏公公您别跟嬷嬷说行吗?”
苏伟咧开嘴笑笑,“您是主子,您的嬷嬷是奴才,苏公公历来只听主子的话。”
茉雅奇看看苏伟,扬起了笑脸,拿着毽子道,“苏公公,我也会换脚踢了,你看我踢的好不好?”
书房里,常赉行色匆匆,“主子,惠妃娘娘这次怕是难以东山再起了。奴才打听到,延禧宫内外设了三重看守,表面上是闭门静思,实则是严加防范。”
四阿哥向椅背靠了靠,“二哥这次倒是抓了好时机,但是这样一番大动作,怕是也会招皇阿玛忌讳。惠妃再如何,也是后宫女子,大阿哥的位置不动,这场仗就不知谁输谁赢。”
傅鼐思索片刻,拱手道,“主子,如今惠妃娘娘出事,皇上会不会将东岳庙的差事交给太子一派?”
四阿哥摇了摇头,“皇阿玛的心思谁都猜不透,东岳庙的事儿怕是还有得拖,七月末,皇阿玛就要北巡塞外,说不定这事儿会被暂时搁置。除非……”
“除非什么?主子想到了什么?”傅鼐追问道。
四阿哥弯了弯嘴角,“除非有谁主动跳出来,担下这份烫手山芋。”
花园假山中
“好!”苏伟猛拍手,“大格格踢得真好,花踢、后踢连着来,像跳舞一样好看。”
茉雅奇接住掉下的毽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都是跟苏公公——”
“大格格!”突然一声呵斥,茉雅奇一惊,苏伟转过头,就见冯嬷嬷几乎是叉着腰,拽着步子匆匆而来,“您怎么能这样跑出来,还偷踢毽子!小主的吩咐您都忘了吗?”
茉雅奇怯怯地往后退了退,“嬷嬷,我——”
“跟奴婢回去,”冯嬷嬷不由分说地拽过大格格,顺带一把抢过毽子随手扔进了假山乱石中,“这东西不是您该玩的!”茉雅奇瞬间红了眼眶。
“冯嬷嬷!”苏伟沉下脸。
“哟,苏公公,”冯嬷嬷瞥了苏伟一眼,“奴婢得带大格格回去了,您是外宅的奴才,以后还是少和大格格来往。”
“哼,”苏伟冷冷一笑,“咱家和谁来往还轮不到一个不分尊卑的奴才来教!”
冯嬷嬷脸色一变,“苏公公什么意思?是谁不分尊卑?莫不是在苏公公眼里,宋格格就不是主子了?”
好一招反客为主,苏伟心里暗暗腹诽,“宋格格是不是主子,你我心里有数。咱家现在最清楚的是,您拽在手里的,是贝勒爷的长女,名正言顺的主子!”
冯嬷嬷一惊,放开了拽着茉雅奇的手,大格格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诶哟,我的主子,”冯嬷嬷扑通跪在地上,拿着手绢给大格格抹眼泪,“老奴是一时糊涂,下手没轻没重的,弄疼您了。您是不知道,老奴这进了屋子,看到您不在,心都要飞了。您是奴婢看大的,奴婢最是心疼您,您说您偷跑出来玩,回头被小主知道了,又要挨训,奴婢怎么舍得啊?您得谅解奴婢的一番苦心啊。”
“你——”苏伟刚想上前,却被人一把抓住,“苏公公,主子正找您呢,”王朝倾拉着苏伟的胳膊道。
苏伟看了看王朝倾,王朝倾冲苏伟使了个眼色。
小花园外,苏伟甩开王朝倾的手,“干嘛抓着我!你看那个冯嬷嬷,倚老卖老,一点不把大格格当回事儿!”
王朝倾叹了口气,“苏公公,这冯嬷嬷是宋小主亲点给大格格的,她是个什么样的奴才,宋小主能不知道?您天天跟着贝勒爷,这后宅的事儿还是少参合,大格格是宋小主的亲生女儿,总不会害了她。您参合进去,最后可能闹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当初您救了大格格一命,后来又怎么样,您不记得了?”
苏伟扁了扁嘴,又回头看了看花园的方向,茉雅奇正亦步亦趋地跟着冯嬷嬷往外走,低垂的脑袋,耸拉的肩膀,全没了刚才的精神气儿。
“我跟你们不一样,”苏伟低低的念叨了一句。
“什么?”王朝倾没太听清,歪着头问道。
苏伟看了王朝倾一眼,转身往四阿哥住的屋子走去,“有些事儿我不说,就更没人能说了。”
苏伟迈进屋门时,傅鼐几人刚好告退。
四阿哥瞄了苏伟一眼道,“干什么去了,过来给爷揉揉肩膀。”
苏伟踢踢踏踏地走到四阿哥身后,捏着四阿哥的肩膀道,“常赉怎么行色匆匆的样子,是不是京里出什么事了?”
四阿哥呼了口气,将惠妃的事儿给苏伟讲了一遍,“如今东岳庙的事儿更为复杂了,大阿哥与明相不知要怎么应对呢?”
苏伟眨眨眼睛,“事儿都已经发生了,大阿哥与明相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现在的问题是索相会有什么反应吧。”
“索相!”四阿哥愣了愣。
“是啊,”苏伟犹疑地点点头,“我想错了吗?平妃是赫舍里氏的族女,是索相的侄女,又是仁孝先皇后的妹妹。她的孩子被人害死,她自己的死也扑朔迷离。当初因为噶尔丹之祸,皇上不宜追究,如今却不同了,索相难道不该趁此反击吗?”
四阿哥沉思了片刻,嘴角溢出一丝笑容,“你说的对,我们都忽略了这件事真正的受害者。我估计,现下所有人都在等大阿哥、明相的反应,一直抱病的索相反被人忽略了。太子大动干戈地从盛京接回一个太监,能单单就一个闭门静思了事吗?看来,这京城里还有得闹啊。”
苏伟扁扁嘴,“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府啊?”
“皇阿玛七月末北巡,爷在随扈名单中,过几天咱们就得回去准备了,”四阿哥还沉浸在苏伟的推论中,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苏伟不满地戳戳四阿哥,自己扁着嘴靠着桌子,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四阿哥。
“怎么了?”四阿哥抬头看着苏伟,“有人惹到你了?”
苏伟一派安然地点点头,“我记得你说明年要把弘晖接到前院来,还要找师父、侍读。”
“是啊,”四阿哥眨眨眼睛,“弘晖到年纪了,爷准备让傅鼐的哥哥傅敏给弘晖开蒙,过两年再请爷的老师顾八代来。”
“那两位小格格呢?”苏伟一脸愤懑,“您心里就有儿子,女儿就不用管了吗?”
“茉雅奇和伊尔哈有福晋看着啊,又有她们的额娘管教,福晋也给安排了精奇嬷嬷和女师傅的,”四阿哥看出了苏伟的不对劲,说的小心翼翼。
“什么精奇嬷嬷?您没看出茉雅奇和伊尔哈很不一样吗?”苏伟连环炮地把花园里的事儿念叨了一遍。
四阿哥微微皱眉,“宋氏是把茉雅奇养的闷了点儿,可茉雅奇自小身体娇弱,若不是宋氏日日看着,恐怕活不到这么大。更何况,她们都是女孩儿,这闺中之事还是由生母教导比较好。”
“那,”苏伟瞪圆了眼睛,“那也不能由着茉雅奇被一个嬷嬷欺负啊。再说就是踢踢毽子,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没必要这么严防死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