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晨旭知道这段往事的时候,以自己的思路思考了一下,十分确定——当年那一幕,说不定真的只是打算在父母不在的时候偷吃蛋糕。
毕竟真要庆祝生日的话,再怎么样都能叫上萧奶奶吧,吴伯等人也是现成的人手和庆祝的成员。
昏暗的餐桌旁,少年独自切蛋糕,真相恐怕只有一个——他想独吞。
江茗黑着脸听着夫妇二人的轮番自我检讨,内心腹诽——在萧家夫妇口中那个敏感易受伤的萧晨旭,和前几天笑容瘆人,老是打扰她好事的魔王有半点关联吗?
那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笑容,差点让江茗晚上做了噩梦。梦里她成了待宰羔羊,眼睁睁看着萧晨旭以无比巨大的身体将他抓住,扯着那令人发毛的笑容磨刀,似乎是要她成为刀下亡魂。
这让江茗睡都没睡好,精神非常糟糕,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日子是假日,恐怕她会迟到。
最后终结这个场面的是萧奶奶。作为亲眼看到乖孙重伤姿态的人,在萧晨旭“愤然”离席之后,狠狠地对两人进行了一番说教。
萧晨旭离开之后,萧家人有意无意地忽视江茗,连待江茗最温柔的萧母,也只是对她说了声“多担待”。.
这就是萧晨旭的威力。
江茗暗暗想着,内心的负面情绪就像是点入了水中的墨,一点点晕开,漫染,最终让她整个人都阴郁了三分。
拿着筷子的手捏得紧紧的,就好像拿的不是筷子,而是一把刀,一把准备杀人的刀。
回到卧室之后,萧晨旭做戏做全套地锁了门,也不开灯,凭借着身体的记忆走到床边而后一把躺上去。
除了阳台透进来的光,室内没有其他的光源,一片昏暗。萧晨旭觉得这样的场景反而能让人好受一些。
方才他尝试着将“妈妈”“爸爸”喊出口的时候,心中总有种微妙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是个沉甸甸的负担,怎么都甩不开。他无法控制地想起了那段似乎是无意义的数字,但又不知道那串数字到底有什么含义。
漫长的时间里,萧晨旭已经能把这串数字倒背如流,仿佛闭上眼它们就出现在了眼前那般。
这串数字究竟有什么意思,而这,与他方才的触动有关系吗?
门口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是仆人将饭桌上的菜给他送来了。萧晨旭本来不想搭理,但是想到那夫妇二人内疚的表情,还是起身打开了门。
而后三位长辈欣喜地得到了萧晨旭吃了东西的消息。
不管怎么生气,都不能和身体过不去。
接下来的几天,萧晨旭完全没有回去上工的想法,整天赖在琴房之中。萧父萧母对此表示理解,也不逼他回去上班,让他安安心心在家“养伤”。萧奶奶知道孙子这么努力,内心又是感动又是发愁,但也不去影响萧晨旭。
上锁并且隔音条件非常好的琴房内,萧晨旭盯着眼前的乐谱,以及乐谱旁放着视频的手机,一脸苦大仇深地按着钢琴键。
【动作不对,和教程上给出来的标准差太多。】
【注意脚下的踏板,不同的踏板有不同的效果。】
【按错音域了,那个音符不代表那个区域】
一连两天,萧晨旭都在尝试新手入门。系统在接收了数据之后,贴心地进行指导,但看起来收效甚微的样子。
萧晨旭对音乐似乎并不敏感,好几次明明是相同的音符,他都能按错区域。有时候并不是不知道哪个琴键发出哪个音,只是觉得它周围的琴键发出的声音似乎更贴。
总而言之,萧晨旭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只能分清“哆唻咪发嗦啦西”的普通人。钢琴曲在他听来也只是单纯的钢琴曲,没有什么意境啊感情啊之类的感受,评价标准就是“好听”“不好听”以及“噪音”。
萧晨旭本人似乎在朝着“噪音”的方向进行无限的努力。
他,不仅仅不会钢琴,乐感显然也很糟糕。
在弹了几首新手曲都弹得磕磕绊绊的时候,萧晨旭果断撒手不弹了。
麻烦。
他觉得自己要换个思路了。但是现在一个人也找不到什么其他的方法。
萧晨旭收回手机,忽然想起了那位无比正经(并且家里蛋糕很好吃)的童年玩伴。
他随意地抛接手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最终定下了主意,打开了手机通讯录。
幸好“萧晨旭”并没有给人古怪备注的习惯,通讯录里边除了家人就都是“公司/团体/认识契机+名字”这样一目了然的备注,要找起来非常容易。他翻了翻,果然艾思博的名字也在里边。
打过去之后,令人意外的是,接电话的不是艾思博本人,而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在问有何贵干。
萧晨旭顿了顿,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公司号。
博思娱乐,顶层的办公室里,男人沉默地翻阅着报表。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艾思博拿起电话,便听到前台接待的声音。
“艾总,自称‘萧晨旭’的先生想要与您通话。”
这个号码与号码主人报上来的名号都不在公司合作伙伴的名单内,所以接待需要征求艾思博的意见。
“晨旭……?”艾思博顿了顿,道,“转。”
意为接受通话。
萧晨旭如愿与艾思博通上了电话,只是对面的沉默让他差点以为自己不消息挂电话了。
“喂?艾思博?喂?有在听吗?”
萧晨旭看了一眼手机界面,显示的是通话中。
“我在。”
对面沉声回答。
接通电话后,萧晨旭顺道看了看窗外,天色正好,风和日丽——的大白天。
按照日期算,则是普通人的工作时间。
等会儿,他刚刚还没意识到现在是工作时间来着!
“听起来你应该是在工作中?没打扰你吧?”
艾思博看了看报表,默默扫开,道,“无妨。”
而后,他便问道,“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了吗?”
艾思博并不明白萧晨旭为什么要为一个可有可无的表演而这般心烦——虽然在寿宴上演奏确实意义非凡,但是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在都是熟人或者公司合作伙伴的宴会上表演这件事,并没有到非做不可。
萧家想展示接下来的主推产品,艾思博猜得出来。同样的,瞄准的客户就是来参加的众人,这也不难推算。
以他了解到的萧晨旭的潇洒,犯不着为了一次表演这般苦恼。对于那位老人来说,萧晨旭就是在她面前弹棉花都能感动到流泪。
那么萧晨旭为何一定要表演呢?
“也许可以换换思路。”
“我一直在换思路,但是,都那样。”萧晨旭道,“我现在的钢琴水平没法救,弄虚作假绝对出问题。”
萧晨旭的笃定其实有点诡异。人都会有那么一点侥幸心理,认为自己能够幸运地蒙混过关,但萧晨旭就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那样,拒绝一切弄虚作假。
“那就不好处理了。”艾思博也很少遇上这样难办的问题。
“我知道,所以在努力琢磨。”萧晨旭摊手,道,“不过总归不会有问题的。”
“也许你可以扬长避短。”艾思博微微蹙着眉,似乎也要一起思考。
“这种小事就不用大老板烦心了。”萧晨旭见状,微微一笑,“反正总能解决的,我也不好太麻烦你。”
“无妨。”
萧晨旭本想告辞,回琴房继续琢磨办法,但是在看到艾思博时,忽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情,便道,“不过确实有件事要麻烦你。”
“说吧。”艾思博异常爽快地道。
“我看江茗这个人很不爽。”萧晨旭道,“懂?”
“这没问题。”艾思博直接道。
“不用太明显,别让人开后门……唉算了,能不用她就不用她吧。”萧晨旭道,“我反正认为她是没什么真实力的。”
按照回档世界的数据看,江茗的钢琴水平只能说一般,让她冠上天才之名的是好几次优秀的临场发挥。在第一次公开表演,也就是寿宴上的钢琴表演之后,她便迈开了征战音乐界的脚步。
在知道她能力的萧晨旭看来,这所谓的“临场发挥”,纯粹就是撞运气。
因为这个人运气确实很好。
萧晨旭挺欣赏艾思博的,在知道江茗已经盯上艾思博的情况下,他自然要做点准备防止这难得的正经人落入病毒的手里。
如果艾思博的公司不接受江茗来表演,虽然不能保证她找不到其他的下家,但是至少能让这货的公司免遭殃。
从病毒的行事风格就可以看出来,她这个人已经臭不可闻。现在要做的,就是防止这人染上病毒的臭气。
回到萧宅后,应付完嘘寒问暖的众人,萧晨旭在他们忧心忡忡的目光下进了琴房。
“唉,这孩子!”孟芳怡微微叹气,“这整天把自己关在琴房里算个什么事!万一累倒了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