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速行驶得很快, 高炎低头打量着怀中的青年,五年多过去了,他却未曾想过当初的少年还活着。
这人脸颊上少许的婴儿肥已然消失,稚嫩的眉目间多了一分成熟的风韵,他的皮肤依旧高炎最喜欢的雪色,而高炎却生不出什么旖旎的心思。
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青年的脸色是不健康的苍白,舒卷的睫羽焉嗒嗒地垂在眼睑上,眉头蹙起的模样看上去脆弱而可怜。
怀里的体温十分的冰凉,甚至还有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就像是陷入了可怕的噩梦里,痛苦不已。
高炎皱着眉,有一瞬的慌乱。
看来并不是受了惊吓这么简单,等下得让谷阳为他做个全面的检查。
高家老宅很大,高炎说要将高小浠关着不过是仅限于东边的宅院里,高小浠来不了前宅,也别想着出去。
高威就守在门口,看着高小浠在院子里来回打转转,有点不忍地劝道:“小少爷回屋休息吧,大少爷气消了就会将您放出来的。”
高小浠瞪了他一眼,捡起地上的石子就朝高威扔去:“就你管得多!要不是你告诉大哥,他能来抓我吗?!”
高威不躲不避,石子在脑门儿上留下了尖锐的划痕,他心里有点发苦,如果今天不是大少爷去找小少爷,指不定小少爷会闯祸然后被骂得更惨。
高小浠见他不说话,一口气憋在胸腔间顺不下去,憋得清秀的面容都扭曲了,高威并不是一件合格的出气筒。
最后只能冷哼一声,气愤地转身离开了。
谷阳被高家的人急匆匆地从温柔乡里拉起来的时候,还以为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领子都没扯撑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结果高炎一脸严肃地指着床上的小白脸,要他亲自给他看看。
什么鬼?谷阳快被气笑了,他早上刚想来一发结果就揪出来了,你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最后却萎了的痛苦吗!
他环着胸靠在门框旁不动,一脸你大爷的:“高炎,你把我从我的小情人那里催过来,就是为了帮你照顾你的小情人?”
眼珠子转了转:“况且我是高家的私人医生,又不是什么乡野村医,并且只医姓高的和姓殷的,你是知道我很贵的哇!”
高炎知道他嘴贫就没跟他计较,但谷阳也只敢在自己面前嘴贫,在殷重面前能秒怂成狗:“给你加钱。”
谷阳看他伸出的五根指头,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医德和骨气是什么?能当饭吃么。
于是他一边念叨着:“好说,好说。” 一边老实地朝床前走去。
床上的小白脸果真长得好看,啧啧啧,瞧那巴掌大的脸哦,跟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样。
可瞧着瞧着,就看出了些许不对劲来,谷阳也不再嬉皮笑脸的了,他将手指放在简守颈动脉上感受了片刻。
又解开了领子上的两粒扣子,把衣服往旁边拨了拨,皮肤上青紫的痕迹就暴露了出来,在白皙的皮肤异常的显眼。
谷阳看得到,高炎也自然看到了,忽略过心中的涩然,他继续等谷阳的结论。
很快谷阳便站了起来,他甚至连自己的医药箱都没有打开,转过头来问道:“高炎,你不会是逼良为.娼吧?”
可是看高炎这副表情,又不太像啊:“虽然没有抽血化验,但是这小白脸一看就是被灌了药后被酿酿酱酱了,对于他这种雏儿用药太过,身体机能出现了排斥。”
高炎身侧的拳头越握越紧,他懂得谷阳口中的意思,这样的药量这样的反应,根本不可能是他情愿的。
高炎想起了之前青年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不仅仅是被惊吓到了,还有那深不见底的绝望之情,那双漂亮的眼睛空洞得可怕。
谷阳看他不言语,心中有了个猜测:“高炎,我觉得他很是面熟啊,你是不是心中还惦念着那个救命恩人啊?”
高炎在两年之前有个小男朋友,只可惜因为高小浠不喜欢,没几个月就分手了。
谷阳吐槽过他太迁就高小浠了,难不成还只能独宠着他,一辈子单身不成?
没想到高炎并不太在意,说自己不过是看他长得像那个救过他的少年,想要资助他出国留学的学费而已。
那个小男朋友生得好看,跟此时躺在床上的人有几分的相似,不过这位更惊艳而已,所以要说高炎对那位救命恩人没什么其他的心思,谷阳是不信的。
人都死了这么久了,还能这么找替身的,没有就闯鬼了呗。
高炎看谷阳上下打量的眼神,就知道了他心中所想。
叹了口气:“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谷阳一个“卧槽”破口而出,这份震惊简直堪比诈.尸啊。
高炎又解释道:“今天小浠酒驾差点撞上他,被我给堵住了,我也走近了才发现是他,然后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就晕倒了。”
谷阳摸着下巴,十足的马后炮:“我就说嘛,你怎么会这么猥琐地霸王强上弓,那你可以去查查是谁做的了。”
高炎点点头:“等他醒了我先问问他愿不愿意说,现在不需要给他吃什么药吗?”
谷阳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高炎有时候绅士起来,根本不像是黑道出身的人,查个事情居然都还要问人家愿不愿意……
于是忍不住调侃道:“还吃啥药?我这里助兴的药有好几种,你想要哪种?”
高炎一个眼刀子就扫了过来:“皮这一下你很开心?”
谷阳拍拍自己的胸口,好怕怕哦:“他现在睡一觉恢复体力就好了,没啥事儿就别打扰我泡妞了,记得把钱打到我账户上,走了哈兄弟。”
待谷阳离开后,高炎才重新将目光放在了简守的身上。
他就这么看了他很久。
简守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渐晚了,他的胃疼得厉害,抓心挠肺地疼,以至于让他短暂地忽视了自己的处境。
直到高炎端着补汤走进来的时候,简守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高家老宅。
高炎看他捂着肚子,立即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担心的问道:“哪里不舒服了?是胃疼吗?”
简守苍白着点头,细声细气地说:“我太饿了。”
高炎看到他可怜巴巴盯着碗的模样,竟觉得过分可爱,把碗拿起来就准备亲手喂他。
可青年似乎不太好意思,耳垂泛红,急忙自己接了过来:“我自己可以的,谢谢你了!”
他说谢谢自己,高炎却觉得羞愧,今天自己的弟弟就差点意外杀了他,他张了张嘴:“你还记得我吗?”
这汤炖得很香,喝进胃里后觉得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简守埋着头:“嗯,还记得。”
听着青年这么爽快的回答,高炎很开心,他以为他会想和自己撇清关系,那么再纠结当初少年为何会离开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高炎抽出一张纸,十分自然地帮青年擦了擦嘴:“慢点喝,别呛着了。”
青年的脸颊开始浮起红晕,看得高炎心中一疼,这么纯.情的人为什么会遭遇那样的事情。
高炎先道了歉,今天车祸的事情他并不打算瞒着青年:“对不起,今天我弟弟因为酒驾差点撞伤了你。”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诚恳,简守低垂着眼帘,他以为高炎会将这件事情敷衍过去的。
可是只是酒驾和撞伤吗?简守开始怜悯高炎,竟然连自己的弟弟都分辨不清吗?还是说因为心存包庇,所以百般托词。
简守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变得通红,眼眶里眼泪摇摇欲坠,眼中似有无数的委屈无法倾诉。
高炎一下子就慌了,他将简守手中的空碗接了过来,三十岁的男人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有些语无伦次:“对不起,我知道这件事情怪我们,是我没有教好弟弟,你别哭……”
简守哽咽出声:“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你们的,救了你们后躲得远远的不说,偏偏还是能碰上,一个个的都要欺负我。”
青年控诉的声音就像是生生地挠在了高炎的心上,细细密密地发疼。
同时高炎也在快速地分析简守的话,意思是说殷重已经遇到过青年了,并且还……欺负了他?
高炎的眉头紧紧地皱起,和着青年身上暧.昧的痕迹,他不得不想到那方面上去,他一直顾忌着青年的感受才没舍得就这样掀开他的伤疤。
但是他没有想到,带给青年伤害的人会是殷重。
在他的心目中,自己的兄弟绝对不会是用这样下三滥手段的人,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你能给我说说昨天发生的事情吗?”
青年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开始不停地往下落。
他似乎对这件事情十分的难以启齿且愤怒,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离开。
高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无理,这件事情他可以去查,也可以直接问殷重,为什么要让青年再次回忆那么痛苦的事情呢?
他一把抱住简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问了,你现在还很虚弱,就算讨厌我们也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宽大的手掌抚在他的后脑勺上,安慰般地揉了揉:“你放心地在这里休息,没有人敢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