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个时候,大门忽然开了个小缝子,众人立刻翘首以盼,还当是窦将军来了。
“嗨——”
“不是窦将军!”
“是啊,全不是。”
出来的并非窦将军,乃是个穿着朴素的小厮。那小厮只探出半张脸来,与管事儿的低语几句,复又缩回头去,将门“嘭!”的一关。
“是他……”
厉长生皱了皱眉道。
“什么?”荆白玉迷茫的问。
荆白玉个头小,站在人群之中只能瞧见一片下摆,别说门口的样子,连张人脸都是瞧不见的。
厉长生不及回答,倒是先听那府中管事儿的大声道:“大家稍安勿躁,我们家将军连日赶路,偶感风寒,身体抱恙,实在是见不得各位老爷大人,请大家先回去罢!”
“病了?”
“着了风寒?”
“不见客?”
众人一阵喧哗,皆是颇有些不满,毕竟等了半晌,却不让进门,换了谁也不乐意。
“恐怕是将军不想见我们,找的借口罢!”
“是了,怕就是如此。”
这偶感风寒的借口,着实拙劣了一些,听起来无甚诚意。只是主人家都说了,众人聚集于此也不是事儿,只好携着礼物悻悻然离开。
荆白玉有些失落,道:“窦将军病了?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今日白跑一趟?”
“未必。”厉长生道:“这窦将军怕是真的在装病。”
“装病?”荆白玉一头雾水,道:“为何装病?”
“这理由……不若公子进去自己问窦将军本人。”厉长生道。
荆白玉撇嘴道:“若是我不向府上下人透露身份,怕是进不去的。若是透露了身份,下人嘴巴不严,传得满城风雨如何是好?”
“长生倒是有一法子两全其美。”厉长生道:“只是要借公子一样东西。”
“是什么?”荆白玉好奇的问。
他话才说完,便觉手中一物不翼而飞,吓得荆白玉差点子魂飞魄散。那被抢走的可不就是小太子心肝宝贝的兔子顽偶?
“这个不借!”荆白玉立刻大声抗议,道:“不借不借!厉长生你还给我!”
厉长生将兔子玩偶抬手一举,瞬间举过头顶,荆白玉个子不高,连厉长生肩膀也是碰不到,如何能碰到那兔子顽偶?
荆白玉嘟着嘴巴,道:“厉长生,你怎么的欺负人?”
厉长生笑道:“公子误会了,不过借用一下,公子何必这般小气?再说了,方才公子不还将兔子顽偶让给小姑娘顽耍,如今换了长生要借,公子怎么的就不肯给了?莫不是长生还比不过那小姑娘与公子亲近?”
“我……”荆白玉被堵得哑口无言,眼巴巴瞧着兔子顽偶,又是一次毁的肠子皆青。
厉长生“抢”了小太子的兔子顽偶,让门口管事儿的将兔子顽偶送进去予他们生病的窦将军。
管事儿的本欲回绝,却见兔子顽偶奇奇怪怪,看似孩子顽意,着实想不通其中奥妙,生怕耽误将军大事儿,便答应下来,拿着那顽偶去了。
小太子荆白玉抱臂站在一侧,一脸苦大仇深模样,死盯着紧闭的大门,就怕兔子顽偶被送出之时缺胳膊少腿。
“吱呀——”
大门很快打开,出来一个小厮。
“呀,是你呀!”
荆白玉这会儿站的近,旁边也无了别人,一眼便认出了那小厮,这不是方才来寻见义勇为高大男子的小厮吗?高大男子随他急匆匆便去了。
荆白玉何等聪明,顿时厉长生想什么一清二楚,心里寻思着,这世间百事竟这般巧合的很?难不成方才遇见的高大男子,便是传说中的窦将军?
窦将军乃是皇后侄儿,常年驻守边疆,很少进京露面,小太子是一次也未曾见过窦将军本人的。画像倒是瞧过,却与本人一点子也不像,就那一脸胡子茬模样,换了旁人也是不敢认的。
窦将军显然没病,方才还在街上见义勇为,与小太子荆白玉恰巧遇见,这兔子顽偶想必窦将军也是记得的。
如今窦将军见了被送进来的兔子顽偶,就是想要装病,也着实装不下去,只好叫小厮放他们进来说话。
荆白玉“哒哒哒”快速进入,走得步履生风,入了茶室才见自己的兔子顽偶正放在案几上。他赶忙又加快了步伐,跑过去将兔子一抱,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审查一边。
“窦将军,当真后会有期。”厉长生当下一礼,笑着道。
“几位是……可有什么事情寻窦某人?”窦延亭开门见山问道。
荆白玉见着自个儿的兔子顽偶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负着手挺着胸,道:“你且叫小厮下人都退下去,我们再慢慢说话。”
窦延亭倒是无有犹豫,毕竟他功夫甚好,几乎无人能敌,做人也坦然磊落,当下遣退了旁人。
荆白玉一瞧生人都没了,这才向窦延亭袒露自己的身份。
窦延亭似乎有些个惊讶,不过也只是片刻,随即连忙跪地叩拜小太子荆白玉。
荆白玉叫他起了身,大家这才入席坐下。
先前大家一起见义勇为,按理来说都窦延亭走时说了句后会有期,并无排斥他们,再见应当热络起来才是。可荆白玉袒露身份之后,窦延亭反而疏离了几分,本本分分不多说也不多做。
荆白玉有些个纳罕,还想着要拉拢窦延亭,但这话不投机半句多,着实是有些说不下去。
荆白玉无了法子,暗地里戳了一下身旁的厉长生,给他丢个了眼色。
厉长生哪里能不知荆白玉想的什么,就连窦延亭想的什么,也是心知肚明,毫无费解。
这窦延亭装病在府,谢绝见客,一看便是洁身自好,不愿结党营私的秉性。他无求于太子,自然毫无热络可言。反而置身事外,方可有一时安宁之日。
正巧了,就在此时,小厮又急匆匆跑入,道:“将军,太仆丞王大人请将军去吃筵席呢,可要回了?”
窦延亭都未曾眨一下,道:“回了罢,便说我病着去不得。”
“那……”小厮犹豫了一下,道:“大行治礼丞也……”
“也这般回。”窦延亭点头道。
小厮终于去了,匆匆忙忙去回话。
厉长生一瞧,便笑着道:“今日一见窦将军,果真与众不同。只是小臣敢问窦将军,今日来的乃是太仆丞与大行治礼丞,若是明日来的乃是丞相与太尉大人,窦将军也这般装病躲避?”
窦延亭一时不知厉长生这是何意,并未立刻回话。
厉长生也无需他回答,道:“窦将军无有攀附权贵结党营私之意,但若惹恼了丞相太尉这样的大人们,倒是也是麻烦诸多。更何况,说不定便牵连了太后窦家一脉,或者冯夫人冯家之人。这……恐怕不是窦将军本意罢?”
小太子荆白玉也有些个听不太懂厉长生的话,这听起来怎么的不像是来拉拢的,反而像是来威胁的……
“喂……喂厉长生……”
小太子赶忙给厉长生打眼色。
厉长生倒是也回了他一个眼色,却仍是继续着说了一半的话头。
厉长生道:“小臣虽身份低贱,却也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愿畏首畏尾之人,还望窦将军莫要嫌弃小臣多嘴多事儿。”
窦延亭瞧了他一眼,道:“你的性子倒是合我眼缘,有什么话你且直说。”
“咦……”
小太子低声惊呼,心里纳罕道,这都行?原来窦将军不喜欢听好话,越是温柔越是无感?
厉长生道:“小臣见窦将军今日仗义援手,敬重将军为人,不愿瞧将军陷入两难境地,所以斗胆为将军献上一计。”
窦延亭眯了眯眼,道:“厉先生请讲。”
厉长生如今乃是寺人,不过一个太监罢了。但是窦延亭却称呼他为先生,虽语气冷冷淡淡,但这话语之中敬重之意,不言而喻。
厉长生道:“窦将军口上称病,各位大人自然不信,恐怕心中怨恼窦将军敷衍不敬。不若让各位大人亲眼所见,坐实了窦将军重病缠身这事儿,大家自然不会再逼着要见窦将军的面。”
“这……”窦延亭为难的道:“厉先生有所不知,窦某人从五岁开始,便没生过一场大病,就连偶感风寒也是无有,便是泡了冰水澡,也是丝毫无有头疼脑热的,这……”
荆白玉在旁一听,原来窦将军没生过病,这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自个儿平日里还能趁着生病偷懒一两日,这窦将军岂不是连偷懒的机会都从未有过?
厉长生道:“无需窦将军真的患病,长生可为窦将军画个面妆,保证无一人能看出窦将军是在装病。”
“画个面妆?”窦延亭难得一脸错愕模样,道:“窦某人并非女子,如何能画得面妆?”
厉长生笑了,道:“窦将军上战杀敌,流血送命尚且不怕,难不成这点子小事儿,却能叫窦将军望而却步?”
“这……”窦延亭犹豫片刻。
不过普普通通的激将法罢了,一般人用了全不管事儿,只是窦延亭这样正直秉性,对他最是管用。
窦延亭当下道:“厉先生说的对,这点子小事儿,无所畏惧!有劳厉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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