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已经半弯，身体像是脱离了大脑控制，不再受主人的驱使。他脸色发白，额头上汗珠点点，却硬是扛住了没有真的跪在地上。
小智在他耳边说：“检测到异常状况……建议使用身体扫描……已监测部位……”
年轻人脚步趔趄一下，他扶着膝盖微微发抖，然后下一刻就不由自主地“自己”摔出了帐篷里。
——宁朝歌的能力，是“精神控制”。
这种能力在蓝星那一场大灾难时被他得到，并且很快就被他用的如臂指使。
和他一样的人还有很多。
这些特殊能力者日益被重视起来，大部分都获得了逃亡星舰上的门票。
当然，也获得了来自上面的监视。
宁朝歌是最被注意的特殊能力者之一，不仅仅因为他的能力，更因为他的性格。
桀骜不驯，喜怒无常，典型的反社会人格。
在星舰上，他就曾经用这个能力控制了一个觊觎他的二代，险些把人弄死。
——003阻止了他。
也幸好这件事最后没有闹大，否则宁朝歌现在可能都无法自由行动。
当然，在包括他在内的六十人被选中留在这颗星球作“试验品”之后，他们的自由已经不复存在。
宁朝歌一想起这件事情，就抑制不住心里的愤怒。
被通知这件事的时候，他几乎想要立刻控制住那些人，让他们死得轰轰烈烈，让所有人都畏惧自己。
可是还不行。
周围是各式各样的特殊能力者严密防守，他没有把握。
——他还是太弱了。
宁朝歌已经不是六七岁时日日盼望着世界毁灭的男孩子了。
世界的毁灭很难吗？蓝星就毁灭在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
而他也早已学会了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登上这艘星舰的时候，他抱着猫，只希望自己和它都能活下去。
可现在有人要送他们去死。
——那就让他们先去死好了。
宁朝歌冷冷地笑了，眸光里没有一丝温度。
空气里有细微的窸窣声和咀嚼声。
宁朝歌低头看去，正好和用爪子捧着肉干的白毛狮子猫对上目光。
“……”
“……”
白猫冲他歪头一笑，正准备卖个萌蒙混过关，就见宁朝歌冷笑一声抢走了他膝上的肉干袋：“吃里扒外的坏猫！”
他站起来朝外边走去，走到一半还突然回头损它：“你以为自己还小吗？多大的猫了还歪头，你见过老年人装小孩子卖萌的么？”
003震惊了。
震惊到肉垫上那颗残存的肉干都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于是他又没空震惊了，转为低着头盯那颗肉干，思考自己把它捡起来吃掉的可能性。
有点脏。
不过似乎也没那么脏……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宁朝歌又往回走了几步，把那颗肉干捡起来塞进兜里，扬长而去。
“喵？”
第61章 第三个渣攻（三）
空荡荡的帐篷里, 003抬头望望门帘，转头从枕头底下又扒拉出一包肉干。
指甲轻轻一划, 包装就被很轻易地打开了。
003的指甲是很干净的, 没有一些猫常见的那样, 在缝隙里积着灰黑色的污垢。
——他过去从不知道, 原来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猫居然这么麻烦, 不仅要定时体检清洁和驱虫, 还要打疫苗。
为了这个，003和宁朝歌就不止打过一次架。
打针对猫来说真的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而作为一只不那么寻常的猫，003完全可以免疫这个世界的病菌。甚至如果他愿意的话, 他可以成为这个世界最干净、最健康的猫——就是要多花点能量。
现在他可总算脱离那些东西了。
只是想起这些天人类中已经隐隐控制不住的乱象，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反而有点想叹气。
仔细想想, 过去那几年是他度过的最平和的日子。哪怕宁朝歌作为饲主又中二又毒舌，做事粗暴冷硬，他也会在带猫打完针之后用积攒很久的钱买上几个罐头或一小袋冻干来哄它。
深沉地“喵”了一声, 003想起自己落在蓝星上还没有吃完的各种罐头，连嘴里的肉干都觉得有些没滋味了。
他嚼着肉干, 想着刚刚的事情。
“方舟”。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003确定自己在某份历史文献中见过它。
——啊, 对了，想起来了。
方舟, 联盟的十七位建立者之一。
一张猫脸微微皱了起来：“方舟”并不是九星之主中的任何一位。
而是被刻意淡化的另外八人之一。
这八人不知生死, 联盟中的普通人甚至大多都不知道他们。
方舟、宁朝歌。
历史的轨迹已经开始向前碾转, 带着宿命般的味道。
方舟离开时坚定的眼神犹在眼前，003猜他是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目标的。
只是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在他的记忆中，这段时间并没有发生什么转折。
历史上，人类从蓝星逃亡到赛摩尔星球，全部都被魔伽一族遗留的病毒感染了。
魔伽一族把这颗星球当做自己的试验品，借此研究种族进化之路。
因为这种病毒的残留物，第一个月里，赛摩尔星球上的人类就死亡过半。
但恐惧并没有击垮他们。
因为他们发现了一条强者之路。
只要能通过病毒的考验，就能不断地变强……
003咬肉干的动作一顿。
根据资料记载，这种被当时的人类奉为“神爱”，被后来的专家们称为“零”的病毒，能够自动识别、感染全部的智慧生物。
那么，他会被感染吗？003突然有些不确定。
到了晚上，方舟果然又来了。
这孩子看起来年纪比宁朝歌大，说话却更加不知变通。
他直白地问：“你是不是对组织的安排不满意？”
宁朝歌懒散地曲着腿靠在墙上，只有003知道他的身体时刻处于绷紧的状态，随时可以做出反应。
他长长的微微卷曲的睫毛抬起来，露出幽黑而略带嘲讽的双眸：“不满？不，我满意极了。这么大的信任，真是令我倍感荣幸。”
似真似假的话让方舟疑惑地皱了皱眉。他定下神，诚恳地说：“请你明白，我们来到这里，就是在为人类的生死存亡共同奋斗。如果我们的死能换来更多人的生，这就是有价值的。”
他的神情深深地昭示着，他就是发自内心地认同这个道理，绝非在说空话套话。
换成另一个人，哪怕不愿意牺牲也会在表面上附和。
003嘴角抽动了一下，他觉得宁朝歌估计只会嗤笑一声，然后叫他滚蛋。
对宁朝歌来说，他是信奉着“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人，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也无法让他动容。
然而出乎意料地，宁朝歌笑了一声之后很淡定地问：“那么，你打算怎么有价值地去死呢？”
少年俊美的容貌在昏暗的灯光下越加深刻，阴影深深，让他嘴角的笑看起来隐约有些说不出的邪恶。
他怀里抱着猫，那只猫白色的毛发一尘不染，干净得像是冬天天空落下的第一片雪，和他的黑衣黑裤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但又莫名和谐。
方舟被宁朝歌的话刺了一下，半点不生气：“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我们当然要以活下去为目标。我希望到时候我们能团结在一起，把所有力量组织起来……宁朝歌，你的能力很特别，但是目前看来它只对人有用，不是吗？”
言下之意，如果人都死光了，宁朝歌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他根本活不了。
宁朝歌的能力可以短暂地控制别人，如果方舟想要让大家聚集在一起，这就是一个极好的威慑。
方舟看中这一点，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维护秩序，让被留下来的这几十人不要产生混乱，能够共同面对未知的风险。另外，他也不想看到宁朝歌用自己的能力去把别人当做炮灰挡在前面，这只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加艰难。
所以无论如何，他需要把宁朝歌放在眼前。
但是……
宁朝歌打量他：“就凭你的能力，也敢说号令所有人？”
“不是号令，我们都是同伴。”方舟摇摇头，“至于我的能力……”
就在这时，混乱之声由远及近，惊呼声、哭叫声、呵斥声……
“星舰、星舰的引擎被毁了！”
“我们走不了了！！”
慌乱的痛哭声中传进耳朵里，宁朝歌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向方舟，这个男人的脸色此刻难看的吓人。
想必他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宁朝歌冲他遗憾地摊了摊手：“你看，我们恐怕不能合作了。”
第62章 第三个渣攻（四）
003扭头看了宁朝歌一眼, 哪怕他不是方舟，都觉得这话很讨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