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琅琊醒了。他刚醒的时候并没有认出自己的伴生神器，迷迷糊糊地掐住了阿黄的脖子，想要杀了他。
阿黄无力挣扎，阿玄费尽力气才让方琅琊真正清醒，认出了他们。
阿黄以为他会放手，毕竟伴生神器是他最亲密的存在。他甚至有些委屈，因为自己的主人沉睡了将近百年，也把他们困在了这个地方。
可揉着额头，面带倦色的少年说出的话却让他不寒而栗：“伴生神器？可我的伴生神器，应该只有一个才对。”
他的手掌里浮现出一座小小的玉玺，若有所思，“一件神器里却生出了两个灵智么？有趣……只是有些多余。不然，我将你们重新合在一起，如何？”
他问的很礼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味道。他并不在乎自己的伴生神器是怎么想的，因为他不觉得那重要。
可阿黄却真的被吓到了——一旦真的合在一起，他和阿玄都会消失，取代他们的，是另一个重新诞生的灵智！
幸好那时魔皇来犯，围攻神界，当时的神皇陛下听见了大道玄音跑来找自己的儿子，这才阻止了方琅琊的行动。
自那以后，阿黄在方琅琊面前一直像个鹌鹑似的，乖巧极了。
方琅琊有起床气，这是阿黄后来才知道的。而他脾气最好的时候，就是他沉睡之前。
此刻眼见方琅琊仍然清醒，阿黄就以为他还没有陷入沉睡——自从被神帝陛下登基，神界被他的气机笼罩后，没有他的允许，旁人是听不见大道玄音的。
神帝陛下的态度如此之好，阿黄于是胆子大了些，试探着说：“尊上，我能不能不去冥界？”
他有些委屈地说：“冥王设下的十八层地狱实在太可怕了！”而神帝陛下偏偏将暗门开在地狱底层，要想不被冥王发现就进入冥界，只能从那里穿过。
小橘猫撒着欢要朝阿黄扑过去，被神帝陛下轻轻地按住。神帝陛下眸光沉沉，从善如流地说：“你不喜欢冥界？也罢，那你就去别的地方历练吧。”
“我在天启镜上做了个实验，正好，你去试试它的功能。”
这个功能听起来实在没有什么用处——洗去别人的记忆，将他随机投放在六界任意一个地方。
天启镜是神界至宝之一，历代神帝对它都是小心翼翼地珍藏的，唯有方琅琊不以为意，兴之所至还在上面做实验玩。
阿黄不太懂神帝陛下搞出这个功能的作用是什么，懵懵地答应了，然后就被神帝陛下扔进了天启镜里。
看着饲主突然消失的小橘猫：“喵？”
神帝陛下心情愉快地摸了摸它的头，然后一阵阵困意袭来，他闭上眼睛，又陷入了沉睡。
再醒来，就是今日——他命阿玄在魔皇剑即将出世的时候将他唤醒。
“腰牌应当在魔界。”闭上眼感应了一会儿，方琅琊说。
而他的猫……
被天启镜洗去记忆和他留在它身上的防身之物，再加上过去了一百年……
方琅琊从冰棺内下来，袍袖如云。
他该庆幸天启镜不会洗去他施在那个小东西身上的凝时术法么？否则，一百年过去，它可能早就不存于六界了。
“派天字卫去找。”这是神帝陛下离开天宫之前留给阿玄的最后一句话。
另一边，003终于联系上了负责人小姐。因为最近不断做梦，睡眠受到干扰，他的声音听上去低低的，显得有些冷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反复出现的记忆，隐约像是在向他展示一只普通橘猫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可偏偏，醒来时他又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觉得困倦。
负责人小姐有些心虚：“我们已经在查了，应该是机器出了故障。”
003：“……”
果然是信息部的风格，他心说。
负责人小姐说：“根据我们的初步观测，机器故障导致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线提前了，并且由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过强，和我们的进入发生了冲突，导致你的记忆也被封印了——理论上来说，你的性格和智商都会回到你小时候，可能是婴儿时期，也可能是幼儿时期——这个不确定。”
他的小时候？003微微一怔。
从003有记忆开始，他就是时空管理局的员工了。如果不是上面对于AI的研发与使用有严格的规定，他都怀疑自己其实是主脑偷偷买回来的AI了。
对于从前，003什么也不记得。他有亲人吗？有朋友吗？主脑为什么有时会对他特别关照呢？
这些疑惑往往一转就消散了。
003是个从不执着，从不留恋的人。有时候，他的确和猫很像——几分慵懒几分冷漠，若即若离。
就像此刻，窝在阿黄怀里，他在大街上远远看见了一个很像是主角的人，他也只是抬了抬眼眸，又垂了下去。
反正……也不急。他心想。
负责人小姐对他说，这个世界的力量屏障很可能会屏蔽他们的记录器，所以一旦主角易宁离开魔界，003就必须跟上去，发挥锚点的作用，保证记录器依然生效。
而易宁……在魔皇剑出世之前，应当并不会离开。
这样一想，003动了动耳朵，在困倦中闭上了眼睛。
希望这次别再做梦了，他对自己失去记忆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一点也不好奇。
——何况，醒来的时候也根本记不住嘛。
第40章 第二个渣攻（五）
易宁领了血祭的牌子,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魔界皇城的街道日益热闹起来, 他能在这里看见各界众人，就连凡界都有修道者前来参与。
可就算是这样, 易宁还是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因为是天生灵体，易宁从小就很少出过妖王宫, 也不知道外界对于灵体的垂涎是多么可怕。
他没有回自己寄居的客栈，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别人盯上了。
易宁茫然地低着头。难道他真的要向父王说的那样，去投靠魔皇吗？
父王说，他在位时对魔皇忠心耿耿，每年都奉上无数妖界珍宝, 魔皇看在这一点的份上，一定会庇护他的，说不定还会帮助他夺回王位。
当时易宁看着自己奄奄一息的父王，虽然哽咽着答应了, 但仍然心存怀疑。
如果魔皇真的看中父王, 那么为什么父王垂死时魔界甚至不曾派人前来探问一句？王叔如此咄咄逼人，魔皇也不曾看在父王往日的忠心上训斥一二。
易宁听说过仙界, 据说他们原本也混乱无序，四大仙尊谁也不服, 导致仙界连年战乱。可后来, 在神帝陛下的主持下，仙界重立秩序, 人人敬服, 仙界归附在神界治下, 欣欣向荣。
可魔皇却没有这样的气度。妖界臣服于魔界，魔皇却只关心妖界能为他奉上多少灵族，多少珍宝材料。
易宁心绪不宁地想着，差点撞上了别人。
“对不住。”他连忙道歉。
那是个穿黄衣服的少年，闻言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又不感兴趣地扭过了头，继续向前走着。
他身上那只橘白相间的小猫倒是用那双碧绿的眼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朝他身上扑过来。
易宁一惊，下意识接住了小橘猫，手下皮毛顺滑，他忍不住多摸了几把。
小橘猫在他身上蹭啊蹭，那边黄衣少年反应很快，大步走过来，皱着眉头看了眼易宁。
易宁注意到他脖子上挂了一个扫帚模样的吊坠，晃啊晃，隐约能感觉到充沛的灵气——这世上居然还有那扫帚当法器的么？
003在阿黄怀里睡了一觉，又很快醒了——被吓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障正在修复的原因，003这次能够记起来一些过去的内容。
他和阿黄，之前果然是认识的。
003从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那么肆无忌惮的性格，但就算是这样，他敢和阿黄打闹玩耍，却也同样畏惧着那个白袍矜贵的男人。
即使后来熟悉了一些，小橘猫敢在那位尊上沉睡着踩着人家的脸蹦迪，但只要那个人睁开眼睛，它还是会被吓到，浑身的毛发都炸起来。
003倒是并不觉得奇怪，就连主角易宁，在后来对神帝陛下也是畏惧多余爱慕。
而他发现，那时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被阿黄传染了，也开始热衷于作死——他把人家号令下属的腰牌搞丢了。
003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当时懵懂的自己没有顺便往天启镜里多丢几件神器，那真是卖了他也还不起。
他看了自己的饲主一眼，阿黄领了血祭的牌子，正在嘴里叭叭地吐槽参赛的各界选手都是辣鸡，幸好他还知道隔音，不然现在立刻就会有诸多选手跳出来揍他。
003有些头疼。明明上个世界他给自己找的饲主也爱唠叨，可为什么就没有阿黄这么听着让人想打他呢？
然后他又看见了主角——和阿黄擦肩而过。
003在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他自己的气息——是的，记忆里的自己曾经在那块腰牌上舔了又舔，还试图咬一块下来——是那块被他扔进天启镜里的腰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