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那些负面的情绪都是刚刚这一咬被带出来的一样。
林乱眼里涌上眼泪, 在眼眶里溢满了, 不是那种平常的时候硬憋出来哄人的那种,他真正难过的时候都不会流眼泪,而是不言不语的努力憋回去,就怕被人看见。
他深吸了几口气,胸膛起起伏伏,但还是把眼泪憋在眼睛里。
碎衣睁大了眼睛,立刻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懒懒散散了,他直了直肩,米袋就掉在了地上。
他把林乱的头按在自己颈窝处,刚刚松手就感觉脖颈处滚烫的掉了一串眼泪。
他不提这事儿,也不叫林乱不哭,要是戳破了,林乱能忍住好多天不理他,他只管说自己。
“我错了,我最坏了,你不是知道的吗?”
林乱抓了抓他的衣襟,又松开 ,重复道。
“坏,你们都欺负我。”
碎衣附和他。
“对,都坏。”
林乱一张嘴就忍不住发出了哭音,他就张口咬上了碎衣的肩膀,他情绪不稳,又记恨着碎衣刚刚咬他,一点都没有留情,直到嘴里弥漫开鲜血的咸腥味,才慢慢松开了口。
碎衣一动不动,只是顺着他的脊背一直抚摸,等到林乱发泄的差不多,慢慢从碎衣脖颈处抬起头来。
碎衣才退后了一步,慢慢离开林乱,松开对他的桎梏。
两人都没有说什么,碎衣也不管地上的米袋,拉着林乱的手往回走,林乱顺从的跟着他,他怕被人看见自己哭了,一直低着头。
碎衣向来霸道,但是林乱性子犟的很,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承认,他自己心里是难受的,但是旁人要是说一句,他就张牙舞爪,梗着脖子说自己没错,你要是强按他低头,就要被他记恨了。
现在他这样乖乖被人牵着手走,就已经等于是服软认错了。
明明是只一戳就往后倒一个跟头的小奶猫,偏偏神气的很。
所以碎衣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该揭过去的时候就默契的不再提起。
碎衣领林乱进了屋,让他坐在床上,先脱了林乱的靴子,让他赤脚踏在垫子上,林乱生的白,脚这种不见阳光的部位就更白,踏在深色的垫子上,脚趾因为接触到凉凉的垫子而不自觉的动动。
碎衣忍不住捏了捏,然后才起身,解开了他的衣襟,也没想脱下,只褪到肩膀,露出圆润的半个肩头,肩头上有两个小小的牙印,那是碎衣留下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来,打开里面都是透明的药膏。
林乱脸上还带着泪痕,看起来乖乖的,等碎衣直起身来,他就抬头看着碎衣。
碎衣细细的给他推开药,凉凉的,很舒服。
林乱突然开口道。
“你不要吗?”
“要什么?”
“抹药。”
“我待会有事儿。”
碎衣给他拢好衣服,又摸了摸他的脸,他手上有一层薄薄硬硬的茧子,在林乱脸上留了一道红印子。
“听话,睡一觉。”
*
夜深了,苏府内,各处都灭了灯,只有一队侍卫提着灯笼在府里巡逻。
暗处,伏在高处屋顶的一个人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样不是对苏府的守卫一目了然嘛,平白便宜了他,这苏府也不过如此。
他慢慢缠着手上绑着的绑带,把匕首叼在嘴里,心里暗暗记下了侍卫巡逻的规律。
悄无声息的攀着墙壁下来了,沿着府里的路飞快的走。
直到拐角的时候才猛的停下,从拐角对面出来一队侍卫,没有灯笼,只在借着微弱的月光在黑暗里行动。
等那队人走过,从走廊顶上才跳下来一个人。
【大意了。】
他心道。
苏府这那里是守备松懈,
这分明是高明到了家。
一队摆在明面上巡逻,再另选出一队夜视能力过关的,在夜色巡逻。
换一个反应慢些的人来,说不定就被抓了个正着。
那人影这次过后反而速度更快的逼近苏凌然的卧房。
他并不知道这种巡逻的侍卫有多少,但是束手束脚耽误时间反而更加容易暴露,不如快刀斩乱麻。
他突然慢了下来,手腕一摆,手里就多了一把匕首,在门前贴着耳朵听了许久,这才猛的破门而入。
同时甩出一把袖剑,然而床上的人往旁边翻了一下身,躲开了,苏凌然床头就有剑,他抽了出来,挡住了对方刺来的匕首。
两人在那里僵持不下,突然那个黑衣人动了下手腕,腕间的什么东西咔嚓了一声。
不久后,整个苏府都亮起了灯,有狼狗不停的叫,人声嘈杂,苏凌然卧房这时候已经乱成了一团,连门都被踢开。
“钟叔钟叔您别急,哎哎,钟叔!”
“快快快,叫军医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苏凌然从屋内出来,看样子并无大碍,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离苏府两三百米远的地方,一个黑影扶着墙慢慢喘息着,他捂着腹部,腹部明显在淅淅沥沥的滴着浓稠的血液,他甩开了脸上的面罩,那赫然就是碎衣。
碎衣眉眼间戾气比平时更甚,阴戾道。
“大意了。”
第59章 林家幼子
苏凌然只在身上披了件青色外衫, 因为是睡下了,所以头发并未束起,披散在身后, 内里穿着白色的亵衣亵裤,亵衣前襟沾染了点点血迹。
有经验的老手都能看出来, 那并不是苏凌然自己的血,这应该是旁人受伤溅到衣衫上的。
见到苏凌然安然无恙,众人纷纷定下心神, 渐渐安静了下来, 有条不紊的开始收拾残局。
几个家丁侍卫进了屋子开始将那些被弄坏的东西搬出来, 手脚麻利的丫鬟立刻去收拾隔壁院子里的主卧。
钟叔松了一口气,苏府都很久没有各方势力来招惹了,转眼他也老了,遇见这些事儿也没有年轻时候那样镇静, 他迎上前去。
“主子, 能看出什么来头吗?”
苏凌然闻言道。
“钟叔, 我没那么神。”
只不过交手一番,还看不出什么来。
远处有小丫鬟不知出了什么差池,叽叽喳喳的嚷开了。
钟叔的注意力立刻被引开了,向苏凌然告退, 高声喊着就过去了。
苏凌然站在廊下, 眉目间还是那样, 像一柄入了鞘的剑, 温温润润又暗藏锋芒。
一个黑甲卫上前来, 苏凌然递给他一把精巧的袖剑,上面还带着些许血迹,道。
“去查查。”
袖剑这种东西,各家制的手艺都不一样,刚刚那个袖剑,工艺更是精妙,花纹摸上去都不显,握上去极趁手。
这种袖剑,更好查到出处,要是那种市面上粗制滥造的,哪里做的好找,用的人可就多了。
黑甲卫年轻,平素都跟着苏凌然,忍不住问了一句。
“将军,那刺客逃了?”
他的意思是有没有伤到要紧处,若是伤到了,跑不出多远的,慢慢搜查就是了。
苏凌然颔首,也没有藏拙,他素来都敢承认自己的不足。
“应对的有几分吃力,看来人年岁不大,身手不错。”
看身形,年岁应该跟林乱相当。
那时候,他本来是有机会将袖剑反刺进对方的心脏里的,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林乱,手下动作就迟疑了,过招的时候最忌讳这个。
和林乱差不多的年岁,应该也是吃了大苦头才练出这么一身好本事。
他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若不是敌对,说不定又是一员勇猛战将。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
翌日清晨,林乱起床的时候没看见碎衣。
他本来没多想,后来一直到用早膳的时候还没看见碎衣,林乱突然灵机一动,碎衣他不会又走了吧?
林乱一这么想,就越觉得对,连早膳都觉得不好了,他坐不住,又觉得这么巴巴的问周烟丢了面子,最后把勺子放粥碗里,发出一声叮当的清脆响声。
周烟在旁边想事情,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拿筷子头敲了下他的手背。
“好好吃饭,别动不动给我耍脾气。”
林乱憋红了脸,憋出来皱巴巴的几个字。
“碎衣呢?我还要用他的药膏。”
其实他肩上本就没什么事儿,顶多多了两个牙印子。
周烟趁他不注意给他添了一勺粥。
“昨晚去处理了下外边宅子的事儿,现在在屋里睡着呢,你要是想——”要药膏,我就让人给你拿些旁的。
周烟话还未完,林乱就欢天喜地打断了她,捧起了那碗粥,还不忘嫌弃一下碎衣。
“不用不用,让他睡吧,我才不稀罕他的药。”
因为林乱起的迟,周烟也懒得为他开第二次火,旁人也都是有事情要做的,那能处处迁就林乱,索性就推迟了早膳。
所以他们用早膳都是比旁的人家要晚一些。
周烟刚要叫人收拾了桌子,月茹从外头进来,福了福身才说道。
“夫人,刚刚莫家大公子送来了好些东西,还说,小公子早就答应去他那里做客,不嫌弃的话,就今天赏脸去一下。”
林乱一口气喝完了那碗粥,觉得今日不知为何肚子有些撑,本来正伏在旁边的实木桌子旁倒了些茶水,正慢慢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