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乱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悄悄抬起眼来,抿着唇。
那么一个手脚修长的小少年,微弯的头发松松的在身后扎成一束,身上的衣服被水溅湿一半,双手背在背后,眼里流露出不安,像是被猎人逼入绝境的幼鹿,让人心生怜爱,又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最不堪的欲望。
林乱不傻,虽然周烟都说他小霸王秉性,任性的天上有地上无,但他也是有依凭才会任性,他料定了对方不会为此介意,并且不会拒绝他,只要某个人让他感觉可以放肆,他就能试探着在你的底线边缘来回擦线,无论怎么样,他总能得逞。
他天生就会恃宠而骄。
与之相对的,他也会在不会容忍他任性的人面前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
那样得到的只有不堪的折辱和嘲笑罢了。
他低着头,许久不见对方说话,他才怯生生的开口。
“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乱碰你东西了。”
年听着他这番话,皱了皱眉头,没用敬语,没有跪下请罪,太没规矩了。
姜子瀚倒是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
只是笑道。
“你倒是会挑,这屋里最大雅大俗的就是那陶罐和那捧花。”
明明是很正常的语气,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林乱偏偏觉得有些冷意。
姜子瀚打开扇子,挡在面前,只露出半张脸,眉眼弯弯,想必扇子遮掩下也是张笑脸。
姜子瀚今天的穿了件绣着暗纹的青色衣袍,华丽的衣服让他感觉看起来添了几分艳丽。
其实比起林乱来,姜子瀚显得更加阴柔,林乱的好看是性的,姜子瀚却是那种阴柔的漂亮,又喜欢笑,怪不得能传出仁厚的名声,林乱乱七八糟的想着,他可没有感觉到那里仁厚,与其说姜子瀚脾气柔顺,倒不如说他笑里藏刀。
那年男子听了姜子瀚这句话,微微欠身。
“是老奴思虑不周,今日刘侍读回了家,我便安排人去让另一位侍读顶上,未曾料到过他还未被教过规矩,过了今日,我便让人换刘侍读来。”
姜子瀚绕到书桌前坐下,扇子也随意的放下,轻描淡写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他这几日第三次有事了吧?既然刘侍读那么忙,那便让他在家休息吧。”
姜子瀚眼里闪着冷意。
什么有事,不过是借口而已,也不过是个尚书庶子,竟也敢这样欺上瞒下。
年男人看了一眼林乱,一向精明的脸上难得有几分为难。
“可是,那样的话,府里就没有侍读了,还是先用着吧。”
姜子瀚用扇子指了指林乱,嘴角弯弯。
“陈叔不必担心,这不是还有一位吗?”
站在那里的林乱下意识的看向陈叔。
陈叔脸黑了。
但是姜子瀚发话了,他并没有直接拒绝,陈叔想了想,本想说好好教林乱规矩,看了林乱一眼,临出口又转了个话头。
“老奴明日就去在帮殿下物色几个侍读。”
姜子瀚笑意盈盈的应了一声。
陈叔行了一礼,退下了,走之前深深的看了林乱一眼。
林乱松了一口气,悄悄活动了两下腿脚。
“研墨会吗?”
林乱老老实实的站直,想了想才回答。
“会,但是没磨过几次,磨的不太好。”
林乱说的委婉了些,他磨的墨根本就是一塌糊涂,他只磨过两次墨,都是心血来潮,兴致勃勃的磨,最后被周烟追着拧耳朵,教训他糟蹋墨。
姜子瀚倒是愣了一下,猛然笑了起来,间还呛了两下,他笑的两颊绯红,更添了几分艳丽,林乱看着他笑,不太明白他笑什么,撇撇嘴,暗道,男人心,海底针。
姜子瀚本来只是帮叶战养着他看上的人,只是想放在府里,就那么养着,现在也感觉这人有趣的很。
现在竟也会有这样的孩子吗?因为过人的容颜被家人宠坏了吧,因为好看,所以备受宠爱,想要的也都能得到,所以毫无顾忌的活着,他恶意的想,不会现在还会躲在娘亲怀里撒娇吧。
他打开扇子,面上带着恶意的笑和红晕,下定了结论,这样的孩子,没有足够傲人的地位,在这吃人的上京,很危险。
姜子瀚突然想起了叶战的嘱托,感觉索然无味了起来。
这可是叶战的玩具啊,不能随便拿来玩啊。
要不然,将他带到众人视野之前,看这孩子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肯定很有趣。
姜子瀚有些遗憾,他示意林乱去磨墨,把玩着扇子,陷入了沉思。
江州大旱,这个当头知府竟然还想捞一笔,实在是活到头了,正好那知府是皇后母族那边的嫡系,还能趁机弹劾一笔。
他用扇子顶着下巴,想着什么时机,安排谁去上折子比较好,突然看向林乱。
林乱磨墨的手也一顿,顺着他的胳膊慢慢抬头,华丽的衣袍胸襟前已经溅上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墨点,墨砚里的墨所剩无几。
林乱咽了口唾沫,支吾道。
“我说了,我磨得不大好。”
姜子瀚快被他气笑了,这是磨的好不好的问题吗?这是根本不会磨吧?
他答应了叶战好好照看林乱,不能随便惩罚,但总归磨磨性子还是可以的。
也省的让叶战回来瞎费功夫。
“既然不会做侍读,那你明日就跟着灵芝照顾我起居好了,精细活不会做,卖力气的总会吧?”
灵芝是姜子瀚身边的大侍女,沉稳寡言,从不听不该听的话,从不会做不该做的事儿,很让他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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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林乱早早就被人叫了起来,被人引着,到了大侍女灵芝面前,灵芝是个美人,但可惜十分死板,硬生生折损了三分灵气。
林乱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还打着哈欠,灵芝没有说什么。
她不刻意刁难,但也不会因为什么而放松一点。
既然姜子瀚说了林乱来照顾他的起居,她便严格的将所有事务交给林乱。
“二皇子殿下一个时辰后起床,你要侍候他更衣,之后便去侍候早膳,之后的话。”
她看着林乱歪歪斜斜的抱着柱子,不满的皱着眉,明明白白的在脸上写着“我不高兴,我想睡觉。”
停了下来,觉得一时半会儿也交代不完。
“你就先做着,先去门外候着,等主子起床给他更衣,今天要穿的衣服我已经送过去了,等早膳过后我再跟你细说。”
林乱今天起的早,头发衣服都乱蓬蓬的,自从他离开了林府,他的头发就没有再束起来过,都是松松的扎在脑后,他自己扎的,像个胡人。
灵芝看着就想给他理顺了,手在袖子里动了两下,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面无表情的领着林乱到了主屋前。
“你就在这候着,主子什么时候叫你,你就进去。”
说完就快步走开了,她怕再待一会,她就忍不住将林乱从头到尾收拾齐整。
第24章 林家幼子
灵芝刚刚走,林乱就在门边找了个地方,撩起袍子,坐了下来,鬼才要白白站一个时辰呢!
林乱只是刚刚坐下,屋里就有了动静,林乱连忙站起来。
屋里窸窸窣窣的响动持续了一段时间,过了一会,姜子瀚的声音传了出来,不复之前带着几分勾人意味的笑意,反而有了些含混不清的困倦。
就连姜子瀚这个整天一肚子坏水的人,也显得有些可爱了。
“灵芝,拿我的袍子过来。”
林乱心下一喜,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回去睡觉了,他扒在门边往里喊。
“你等会儿,我去叫灵芝。”
里面却顿了顿,似是低低的叹了口气。
“不必了,进来侍候我更衣。”
林乱垮下脸,小脸皱成一团,认命的进了门。
姜子瀚还穿着亵衣亵裤,半坐在床上,盖着薄被,一头缎子一样的头发披散下来,半敞着衣服,露出大半个胸膛,他不如叶战那般从小习武,肤色都有些病态的苍白,但身上附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看起来十分有美感。
林乱刚进去就感到这屋子里的好了,如今刚刚入夏,但是习惯了北方微冷天气的林乱还是热的有些恹恹的。
但是这屋里竟然还有些冷了,林乱左右看了看,发现有个冰盆置在屋子央的地毯上,隐约还在冒着白色的冷气。
林乱撇了撇嘴,万恶的特权阶级。
这时候也是有冰的,但大部分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拿来冰镇瓜果的,像姜子瀚这样奢侈的用来降温的也是少有了。
一套衣物已经被整整齐齐的放在了一旁,林乱用双手全都抓起来,抱着一怀抱衣物朝姜子瀚走过去。
在床上坐着的姜子瀚抽了抽嘴角,眼睁睁看着林乱硬是把原先好好叠好的衣物团成了一团。
林乱把衣服往床上一放,正好放在了姜子瀚的腿上,平常周烟也是这样,把林乱的衣服都给他扔床上。
林乱自认为自己态度很好,没有扔过来,亲自送了过来。
他看着姜子瀚,眨了眨眼。
“给你衣服。”
姜子瀚沉默了一会,认命的自己爬了起来,给自己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