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寒倚着门楹,美眸流转,斟酌语句,故意没话找话道:“要我帮忙么?”
火灶房有许多弟子,大家各司其职,有的是掌勺大厨,像张大胖庖丁等人,有人专门干杂活,洗菜烧火打扫卫生等,还有人则专门给五座山峰上的人送饭,南寒一个人负责水峰,除了送饭,平时有大把空闲时间。
掌管火灶房的风堂主深谙物尽其用的道理,从不浪费任何资源,最见不得手下人偷懒玩耍,即便对方已经完成了手头工作,也要尽自己绵薄之力,帮助厨房里的其他人,搞得火灶房人心惶惶,怨气冲天。今日南寒运气不错,没撞到那位老是在厨房周围瞎晃悠的风堂主,南寒虽然嘴上说着要帮忙,身子却没动,仍旧斜靠在那里,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其实就算他真有心,张大胖也不忍让他帮忙,南哥儿长得花朵儿似的,爱都爱不过来,谁舍得摧残?
张大胖甩了一头大汗,笑道:“不用,你离这边远点,里面正在炒菜,小心油烟熏眼。”
南寒道:“大胖,我问你个问题,九溶这人你认识吧,知道我跟他有什么过节吗?”
“九溶?”张大胖停下切菜的动作,“你是说水术师高徒,水神之子九溶?”
南寒点点头:“自从上次生病,把脑袋烧糊涂了,许多事都记得不大真切,昨日听人说我和他有矛盾,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小人物,跟九溶那种级别的人比起来,就好像萤火之光,哪敢与日月争辉,我要真不小心惹了他,以后还能有太平日子过吗?”
张大胖若有所思:“南哥儿,关于你落水之事,我也不大清楚,只是最后送你回来的正是九溶公子,当时你正昏迷,看他脸色不大好,我也没敢问,后来从别人口中零零碎碎听说,好像是你在天光云影惹怒了九溶公子,被他一巴掌给打水里去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不在现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南哥儿,听说那日水峰上很多仙子都曾亲眼目睹,你不妨去问问她们。”
☆、第六则
经张大胖提醒,南寒去了水峰。和几位仙女调侃了一番,问夜明月:“夜姑娘,我落水那次你也在吧。”见她点头,继续道:“我最近脑袋不好使,你能否将那日的情景再描述一遍。”
夜明月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想,旁边的圆脸姑娘风萦听见,笑道:“那日我站的离你最近,还是我来说吧。那天你送完饭,我们送你下天梯,忽见对面有人走来,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来不露面的九溶。
说来也奇怪,九溶每次出去都是带着他那只灵宠羽鲲,很少像我们一样走路,那天那种情况实属罕见,我们都被震惊到了,不由自主停了下来,而你正闷声不响地低头往下走,见你们堪堪就要撞上,我正打算出声提醒,谁知你竟似有所感应,忽然抬头,吃了一惊,忙往旁边让开,擦肩而过的时候,九溶脸色凝重,突然就伸手打你,弱不禁风的你就是这样落水的,后来见你在水中拼命挣扎,我们才知你不会游水,正待下去救你,九溶的坐骑羽鲲已经将你驮到岸边,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最后竟然是九溶抱着你下山的,估计是看你虚弱的样子他心里过意不去。没想到冰山一样的九溶,心地还挺善良,这样的男子,有几个少女不动心?”
南寒眼角狠狠抽搐了下,善良?从哪儿看出来他善良?害原来宿主落水的罪魁祸首就是此人,这些花痴都被猪油蒙了心吧,难怪人家常说,恋爱中的女人通常都不带脑子,在现代社会,这种情况屡见不鲜,没想到古代有过之无不及,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南寒感到疑惑,九溶干嘛平白无故打宿主?莫非两人之间还有其他纠葛?
“我跟他很熟吗?我的意思是,除了上次落水,我们还有其他矛盾没有?”南寒问。
风萦摇头:“我不知道啊。”
夜明月道:“依我看,是决计没有的。小南哥儿,生病以前的你就跟另外一个九溶似的,和我们说不上两句话,一板一眼,端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十分冷漠。委实没想到,生病还能改变一个人性情,要是九溶也能像你一样生一次病就好了。”
“对啊。”其余几位少女忙不迭地点头。
南寒哭笑不得,她们要是知道真相,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借尸还魂这种事,听起来不怎么样,可真要发生在眼前,也吓得人够呛。
下山途中,南寒还在琢磨关于九溶的事,来到半山腰,又看见一抹雪白的身影,像一尊玉雕一样站在临风台上,银白的发丝在风中飞舞,那条大鱼就安安静静待在他身边,听到脚步声,大鱼转头,琉璃般的眸子定在南寒脸上,神情温顺柔和,好似遇了到熟悉之人。
南寒心肝儿一颤,这次他可不敢上前搭讪,放轻脚步,打算赶紧溜。
在得知对方有杀他的心思后,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像他一样,毕竟趋吉避凶乃人之天性。
不过这尊瘟神怎会出现在此?难道他真的迷恋上了此处的风景?还是说他其实在刻意等他,上次没淹死他,这次打算亲自动手?那得是有多深刻的仇恨啊!
南寒没工夫深究,就在他离开临风台时,九溶转过身,淡蓝色的眸子锁住他背影,眼中厚重的冰块开始融化,冷峻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一抹柔和。
☆、第七则
刚走到山脚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团火红的身影就出现在南寒头顶。
“哟,阿寒,好巧,又见面了,你刚送完饭吧。”柳浣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英俊的面容上露出浅浅的酒窝。
南寒皮笑肉不笑:“呵,好巧,是你啊,阴魂不散,这次不搞雪崩,又有什么新花招?”他突然发现,这厮和九溶根本就是半斤八两,最大的差别就是,前者打着送礼物的美好幌子,叫人无法拒绝,而后者一看就是实战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直觉告诉南寒,要想活命,必须离这两人远远的。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再不待见对方,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怕甚呢?
其实南寒心里挺虚的,他是真的怕啊,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人,才会更加珍惜生命,其实让他发怵的是柳浣脚下那只浑身冒火光的红色凤凰,样貌凶猛,和传说中的祥瑞之鸟一点也不像,特别是那双红艳艳的眼睛,好似怒火冲天要杀人一样,南寒根本不敢靠近。
见对方不说话,只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一股寒气嗖的一下自南寒脚底板爬到脊梁骨,“这次又想送什么?人头?手指?还是血肉模糊的心脏?要我说啊兄台,你干脆送我一具完整的尸体得了,也省得麻烦,还有,下次你要送东西,不妨先来问问我,我这里有很多想法,既新鲜又很有趣,而且还不重样,保证让你乐不可支。”
柳浣不知从哪变出一把绘有山水的折扇,拿在手中,一摇一摇道:“这次没找到好东西送你,你想要,下次吧,阿寒,想不想跟我下山逛逛?”
南寒想也没想就要拒绝,嘴巴刚张开,忽然顿住,眸光一闪,“你说什么?下山?”
来这里这么久,大部分时间都在火灶房那一带转悠,神仙居住之地,禁地太多,好多地方都设有结界,再加上他们属于最低等的弟子,只可在有限范围内晃荡,不允许随意走动,整日在同样的地方待着,人都快长出蘑菇。
所以柳浣这个提议,让他心动了。
“山下有什么好玩的?”他问。
柳浣见他心动,眨巴着眼睛,一脸神秘兮兮的神色:“好玩的地方,那可就多了,本公子横行三界多年,什么有趣的地方没去过,阿寒你想去哪我都能带你去。”
南寒转动眼珠,眼角勾勒出一抹迷人的弧度,似在思考,柳浣摇扇的手一顿,心脏骤停,眼前这人这双眼睛充满妖氛,看起来十分美丽动人,再配上那张毫无瑕疵洁白的脸,纤瘦的腰身,简直比女人还魅惑人心,就连他都差点动心,赶紧稳定心神,转开头,不敢直接面对他目光。
“好吧,看在你诚心邀请的份上,我就随你下山,不过事先声明,我,南寒,自封穷神,下山所需费用全由你来出。”
柳浣摇摇扇子,十分慷慨大方:“好。”
距离尘外之境二十多里的仙护城,城池规模不大,因为靠近仙家圣地,人烟繁华,百姓安居乐业,生活美满。
南寒和柳浣置身人群,在城中逛了许久,南寒见识了不少古代的东西,感觉很新鲜。柳浣带他去了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请他喝最上等的好酒。
这人将有钱人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丝毫不差,那种财大气粗的样子,简直活灵活现,让南寒又恨又妒。
南寒虽为男子,其实是一杯倒,酒量极差,面对满桌佳酿,他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做暴殄天物。
两人在靠窗的雅座,柳浣坐在他对面,喝酒跟喝水一样,动作优雅高贵,果真如同一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见他半天还没喝完一杯,柳浣忍不住道:“阿寒,你喝酒怎么跟姑娘似的,磨磨蹭蹭,都这么久了,一杯酒还没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