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研肖忍不住皱起眉,细细观察着严屹立。
他瘦了很多。
本是精神头十足的身板缩了一圈,那脸更是双颊凹陷,眼底泛着青紫微肿,显然这段时间睡眠质量极其糟糕。当初他们连着加班十天,严屹立都神彩奕奕得如同超人。
能让他有这样的情况显然已经有很长一辈时间。
本是结实爽朗的小伙子,现在竟然显得有几分孱弱。更重要的是他的脾气也比以往暴躁了不少。
眉眼间暗藏着躁动、不安。
程研肖决定放缓节奏,他扬起一个微笑,唇角泛起一个小窝儿,看起来精致又乖巧。“我有点事想和你私下聊聊,耽误你二分钟,可以吗?”
严屹立眉头紧锁,似在考虑是否要答应程研肖。
“真的很着急,我保证时间不久。地点就在旁边,稍微安静一些的地方就可以。”程研肖把姿态放得极为无害。
严屹立沉吟半晌,就在程研肖感觉他会拒绝时,他点头了。“只有二分钟。”
“好、好的,没问题。”程研肖心底暗喜,跟着严屹立来到某个审问的房间。
严屹立坐到椅子上,示意程研肖关门。“有什么就在这里问吧,其它人听不到。”
程研肖坐到他对面,先给他打了针预防。“等下我说的事可能有点超越自然科学的领域,但请在这坐满二分钟听我说完。”
严屹立看了下表。冷漠的提醒:“你还有105秒。”
日!程研肖在心里怒骂老严你个大傻帽,嘴里一溜烟的诉说起了过往:“我知道你十八岁入伍,当时心宜自己的教官想表白,却一直怂着不敢表示,最后发现女教官早就结婚生子那天喝醉了酒,是和程研肖一起睡的,你的左屁股蛋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严屹立’啪’的一下啪在桌子上,发出一阵巨响。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感扫在程研肖脸上,沉声道:“你究竟是谁?”他屁股后面有小痣的事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位,但眼前的陌生人绝对不属于知道这事的范围之一!
“还有九十秒,请让我说完。”程研肖毫不畏惧,甚至还有点想笑。“你们习惯在加班后去西街附近的衢记鸭头吃砂锅,你每次必点麻辣味鸭爪8只,你说8字吉利。”
严屹立的眼神盛满不可置信。
8这个数字吉利是他当时胡诌的,这话只说给程研肖听过。其它人不可能知道!
他忍不住从位置上站起,眼带质疑绕过桌子站到他旁边。
“你们曾共用一个苹果手机的icloud,因为他懒的操作,所以和一直和你用同个。你的密码是yyl20000000。”程研肖也从位置上站起。
他微微抬头看着严屹立,有点紧张地轻轻舔了舔唇角,声音突然间有些发干涩:“程研肖十岁失去双亲,十八岁失去相依唯命的姐姐程欣,他入伍就是为了将那些人一网打尽!——上面的内容是在他二十五岁生日时才告诉你的。”
严屹立腿侧的手紧紧握成拳,他想拉他,又不敢拉。眼神凶得像要生吞了他,声音里却夹带着一丝轻颤:“你究竟是谁?”
程研肖咬着牙,豁出去了:“我是程研肖!我在2018年2月2日在这具身体里有了自己的意识,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来验明我的身份。”
严屹立身形一僵,眸也猛得一缩。
他有一种被泼天惊喜砸中,却又惶恐万分的矛盾情绪。
他微微侧着头看他,眼尾发红,唇角控制不住地轻颤。
“老严。”程研肖忍不住道。“真的是我!”
“停、停下。”严屹立深吸一口气,猛得退开二步。他的眼眶通红,眼底隐隐有水意涌现。
他回头抹了一把眼睛,声音微哑道:“你让我先缓缓、缓缓。”
程研肖被他的情绪感染,忍不住又念了声:“老严。”
第三十五章 他肚子这么黑
严屹立回头看了他一眼。
程研肖站在那由着他看,半晌后,忍不住悄眯眯的问了句:“你哭了吗?”
“没有!”严屹立急急转过身去,抬手在眼角抹了把,声音还有些瓮声瓮气的就对着程研肖佯装怒斥道:“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哦吼?!你恼羞成怒也不是这么玩吧?程研肖目瞪口呆看着他,从口袋里拿着手机在屏幕上泄愤似的点点点:“我醒来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你了好吗?来来来,你手机拿来,我让你好好看看你是怎么对我的。”
研肖打过他电话?
严屹立愣了下,接受过多内容的大脑慢半拍的回忆起来,“……那天的电话”
程研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得亏你还记得,真不容易啊。”
严屹立用力拍下了脑子,拿起手机急切的在黑名单里划拉着。
“2月3号。”程研肖慢吞吞的补了一个日期,“我就是那天打的你电话。尾号是8888。”
严屹立把划过头的黑名单又缓缓往上拉,看到那串土豪的8888后不由倒吸一口气,呐呐道:“我、我不知道那是你。”
“行了行了。”程研肖也不是真的想翻旧帐,毕竟那段时间有霍琅陪着,他过得也算不错。
眼看着严屹立眼角再次转红。
他特害怕这铁骨铮铮的汉子又掉下金豆子来,急忙补充道:“我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活着了,你别哭了啊。”
“我、没、哭。”严屹立吸了吸鼻子,眼角带红着。这话说的特别没有说服力。
程研肖朝天翻了个白眼,敷衍道:“是是是,你没哭,没哭。对了。”他略一停顿,锁着眉头问道:“我的身体还在吗?是生是死?”
这问题问得到位。那眼红红的钢铁汉子严屹立楞是被问得恍惚了下。
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程研肖皱着眉头往他身边靠去,以为是严屹立说太小声了自己没听清。
严屹立又张了张嘴,唇角微微蠕动,仍是没有一丁点声音。
“是我聋了吗?”程研肖道。
严屹立嘴角几闭几合,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按在程研肖的肩膀上,迟疑半晌,终于吐出了一道为干涩的声音:“你的身体,失踪了。”
“恩?!”程研肖不知道该说老严表达能力不行,还是自己理解无能。
唯有木着脸,问:“失踪是什么意思?自己走了?”
反正开了话头,严屹立也不再犹豫,娓娓道来:“二个多月前,你在楼顶被黑鹗挟持,他要求带秃鹰过来,否则就开枪。”
严队似乎回到二个月前的夜晚,脸色开始崩紧,眼角处的红色如潮水般的褪去,换回军人刚毅又果断的一面。“老王早就把人秘密带走,放在局子里只是个幌子,为了分散目标用的。却不知道黑鹗怎么就认定人在我们局里,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让圆脸去把老王带来的替代人远远晃了下,黑鹗这人的心思很重,他要求我们准备直升机。”
“直升机,他美国大片看多了吧。”程研肖忍不住吐槽。
被打断的严屹立无奈望向他。
程研肖摆摆手,手指交叉放在自己唇边,示意自己闭嘴不会再打断。“您接着说,接着说。”
“当时情况紧急,我打电话给老王要求他派出直升机。”说到这里,严屹立忍不住看了眼程研肖。
果然见他似乎碎碎念了句什么,听着像是:老王个坑爹货能借到直升机?
“直升机不过是个幌子,黑鹗早就安排好了辙退的方位,他提出这个不过是想拖延时间。他的计划很成功。时间在我和老王拉锯里流逝,等我接到后方人员报告替代人被救走时,黑鹗同时把底牌亮了出来。”严屹立顿了顿,脸色难看道:“他带的人中有一位绑了炸弹。”
程研肖皱起眉头。
“那炸弹人冲向我们时,黑鹗跳楼逃了,楼下的气垫救了他一命。”严屹立坐回椅子上,脸垂在掌心中疲惫道:“他走之前对你又开了二枪。你运气不错,那几枪都不在致命位置。但你的情况很糟糕,大大小小手术不知动了多少,医生说你失血过多,又伤到脑部,能不能醒全看你的毅力。简言之,你成了植物人。”
“我一个植物人还失踪了?”程研肖忍不住又一次打断。
严屹立深吸了一口气,从掌心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不可磨灭的愧疚。“都是我的错。我每天都去看你,可那天、那天我接到线人情报,发现秃鹰团队中有一人出现在A市。我只比平时迟了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严屹立双拳紧握,“你的身体被人带走了。我查看了监控和路政部门所有可疑车辆,却查不到一点线索。”
程研肖听到这忍不住认真回忆了一下。
但想了半天,实在想像不到会有谁对自己的身体这么执着。不由问道:“这事你怎么看的?”
严屹立脱口而出:“我怀疑是黑鹗,你当初捉了鳄鱼,他就恨你入骨。”他对自己的看法非常有依据。“他逃离前都要对你开枪就说明一切。”
“不对。”程研肖轻轻摇了摇头,持不同意见,“他想杀我直接在医院掐死不就完了,要是懒的掐,一枪搞定,至于这么费劲的带走我的身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