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润到底是名门出身,见苏仁面色严肃,声音不觉得严肃起来。
林玉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冷静,道:“苏大人莫非有关系国家命脉的事情需要与我等商谈?”
“是。”
苏仁点头,看向赵润,道:“你刚从长沙回来,能形容一下长沙的模样吗?”
“这……”
赵润想了一下,道:“长沙本是富庶地,经过王爷的治理,更是人丁兴旺,繁华不逊京城。”
“那长沙王府的军备力量如何?”
苏仁似笑非笑地抛出敏感问题。
赵润闻言,却是干笑,道:“苏兄莫不是怀疑——”
“防人之心不可无,”苏仁含笑道,“何况长沙王得太后钟爱,是藩王中最得宠最骄横的。”
“但是……但是……”
因为苏明夏的原因,赵润不愿将长沙王府的军备情况如实相报。
苏仁也不逼他,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拥兵自重,割据一方,本就是诸侯王的大忌讳。何况如今,皇上春秋正盛英明神武,皇子天纵奇才精明强干,勿论长沙王有没有不该的心思,都难逃削藩失权的命运。”
“所以苏兄希望我——”
“若是你希望他们夫妻能善始善终,就该将长沙王府的军备情况如实禀告,如此一来,纵然发生异变,也可用今日的恩情换他们的性命。”
苏仁温柔地看着赵润。
赵润不由心慌,道:“苏兄言重,长沙王确实有些骄横,但他身为天潢贵胄,这般的骄横也是寻常情况,不能……不能……”
“我知道你为何犹豫。”
苏仁笑了笑,示意侍从带赵润下去。
赵润顿时如释重负。
赵润离开后,苏仁又看向林玉强,道:“林兄,你此次回京,准备留多久?”
“不知道。”
林玉强苦闷的喝了一杯酒,说:“我现在很难受,只想找个地方喝得天昏地暗。”
“因为大娘子?”
“不……不是因为玉鬘……”
林玉强抬起头,红着眼圈道:“我现在最恨的人是我自己!是我坚持要玉鬘嫁给小公爷的!是我把玉鬘害死了!我……我……”
林玉强再度哽咽。
“玉鬘早知道赵润和苏明夏的事情,也亲眼见到他们在花朝会上眉目传情……她心高气傲,受不得这份委屈,回家后便吵着闹着要退婚……父亲和母亲原也已经同意,可是我……我……我坚持要玉鬘嫁给赵润……如果我当时能不那么坚持……玉鬘便不会嫁给赵润,更……更也不会……”
“你为什么坚持要玉鬘嫁给赵润?”
苏仁单刀直入地问道。
林玉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垂下头,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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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剧情被改变,这个世界线上的林玉强再不会和长沙王勾结了~而且他对他妹夫原本就有点意思,所以才会明知妹夫不爱妹妹还劝妹妹嫁给妹夫……
顺便,今天终于出太阳了~感天动地~
第240章 番外:在庶女宅斗文中当哥儿(16)
三月后——
承始五年的夏天,比以往更加烧心。
大暑后,烈日依旧炙烤着大地,空气飘荡着腥味,疯狂在憋闷的燥热中酝酿,一场狂风暴雨即将席卷。蝉声嘶力竭地叫喊着,高亢有力,像是在嘲笑命运的无奈,又或者是生命最后的疯狂。
乌云从东面而来,凝为巨龙,滞留在京城上空,沉闷地压着皇宫,不愿意给个痛快。
闷得好像盖着棉被的太极殿里,太后冷漠地站着,身穿凤袍,面色铁青,仿佛世间再也没有事物能摧毁她。
皇后也赶来了。
她的眼角挂着悲伤,她的面容冷如寒冰。
她走到太后身边,扶起太后的一只手,帮助她站稳。
光是互相扶持着强撑着不倒下,便耗尽这两个母仪天下的女人最大的勇气。
太后再度抓紧手中的龙头杖,目光掠过乌漆的棺椁。
山陵崩!
终究还是山陵崩!
相对于太后的百感交错,皇后的心思就简单了许多。
她冷眼撇向脚下匍匐的所有人。
精力透支到极点的他们感受到来自皇后的压力,低头跪着,不敢出声。
皇后没有出声责骂。
她看了眼正围着灵柩不断悲伤痛苦的妃嫔们,骂道:“哭什么哭!”
此言一出,殿内的抽泣便压抑下去,女人们恐惧地擦拭着眼泪,生怕触怒皇后。
皇后满意地看着她们写满惊惶的面容,搀扶着太后,坐在了龙椅旁。
“即日起,关闭宫门,违令者斩!”
“是!”
“招豫章王、宁王、清河王、赵王速回京城共商大事!”
“是!”
“宣太师、太傅、太保、太尉、尚书令即刻入宫!”
“是!”
“宣英勇侯、敬平候、义兴侯、武德侯、晋阳侯等诸侯即刻入宫。”
“是!”
“宣城门司统领入宫。”
“是!”
“即日起,闭城门,非本宫与太后旨意,不得擅开!”
“是!”
“令宁国公、卫国公即日回程,边疆吃力,以国事为重。”
“是!”
……
一连串的指令快速地拨发出去,皇后的表现有条不紊,清醒得可怕。
因为她不悲伤。
她要抢占一切时机,为她儿子继承大统扫平一切障碍!
然而,太后的眉头突然皱起,在皇后为豫章王争取利益发出一条条指令时,这位老人已经从悲伤中醒来。
她轻柔太阳穴,缓缓道:“即日起,皇后搬到坤元殿……皇城守卫交与安国公。”
殿下沉寂一片,无人敢应。
皇后的目光顿时冰冷起来,此时天色已暗,承天门的钟声已息,太极殿里烛火凄凉黯淡,摇曳不定。
“母后!”
她小声地呼喊着,试图让太后清醒过来,收回乱命。但这位老人的眼中划过了一丝复杂,淡淡地说道:“皇后悲伤过度,理应静养。着内廷立刻请长公主入宫暂住,河清王妃、宁王妃……豫章王幕僚苏明修……一并入宫……诸王回京,着令携带家眷,不得借故延误!”
“是……”
殿下一片凄凉。
皇后再强势,到底不能越过太后。
此刻,太后后发制人,所发的每一道旨意都比皇后更冷酷,有意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皇宫局势,把所有可能引发动乱的人物都控制在皇城中。
“启问太后,皇位应该交给谁?”
玉阶下,有人小心翼翼问。
太后阴冷的看了他一眼,道:“皇儿驾鹤西去前,已经留下旨意,明日早朝,当众宣读!”
……
转眼间,太极殿又是空荡荡,皇太后瘫软在椅背上。
皇宫很快就会乱成一团,然后恢复表面上的平静。通过方才发布的指令,所有可能威胁到帝国政权稳定的因素都会被暂时控制住,直到皇城产生了新主人。
太后知道自己方才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但她却又忍不住的感到眩晕。
她的思绪有些茫然。
皇帝死了?皇帝死了!
他昨天还只是个在自己的怀里睡觉的孩子,怎么就一转眼间,死掉了。
她惊惶不定的呼吸着,用力地摇着头:“他怎么能死?怎么可以死!怎么就……死了……”
此刻,她无比的疲倦悲伤惶恐,她觉得自己当真是个垂老的妇人了。
然而真正让她惶恐与悲伤的,并不是皇帝的驾崩!
是——
太后闭上眼,浑浊的眼泪从满是皱纹的眼角缓缓流出。
“七郎,这里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实话,你皇兄……是不是你……”
“皇兄已乘鹤而去,母后理应为活着的人多想一下。”
长沙王携王妃从阴影中走出,温和地说着。
“我若不是为你考虑,又怎么会褫夺皇后的权力!但我是你的母后,我有权知道真相!”
“真相是皇兄逐鹿时不慎跌落山崖,伤重不治而亡。”
“住口!你这逆子!你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下得了手,你是不是打算将母后也——”
“若是时事紧迫,儿子或许真的会请母后为了儿子的九五之位做出一点牺牲。”
长沙王轻柔地说着,单膝跪下,双手叠放在母亲的膝盖前,仿佛撒娇般。
老妇人露出苦笑:“你……当真是禽兽不如!”
“多谢母后夸奖。”
长沙王抬头,狰狞的说着:“母后,我确实禽兽不如,我一直都想要皇位,我一直想让皇兄去死……十三年……我整整忍了十三年……我已经忍得太久了,我已经忍不下去了!母后,我会变成禽兽,可有你的一份功劳啊。”
“混蛋!你给我跪下!跪在你皇兄面前!”
老妇人行将破旧的身躯发出尖锐高亢的嘶喊。
长沙王平静地接受着,抽回手,掀衣跪在龙椅前,低头顺眉,仿佛皇兄的幽灵正看着他。
皇太后挣扎着站起,举起龙头杖就要打,却扛不住内心的煎熬,扔下拐杖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