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完全不像个笑。
后来回了家他发现周卑突然不能说话后,才跑去调查一番,知道跳了楼的那个人原来是赵立将。后来知道,赵立将是故意摔死在周卑眼前的。
警察跑来调查,查到了周卑这里,虽然周卑一句话没说,但对方还是通过周卑的手机短信内容总结出了一份报告,将这件案件定义为情自杀,交了报告继续过年去了。
刚巧案件现场有个记者的家属,听闻此事可能是一场男男恋引发的血案,且死者爱慕的对象还是个长相出色的、得了艾滋病的同性恋大学研究生后,发觉了此事的可炒作性,于是跑来采访周卑,想竭力把他塑造成一个花心滥交的可耻同性恋,将社会议论话题引到当前同性人士的腐烂生活上。
周卑还在病房中就被人如此骚扰,宿郢顿时一怒之下拿棍子把人打走了,那记者负伤回去后直接胡编乱造了一篇博文发到了网上,不过一个晚上,这篇“艾滋研究生恶意传播疾病致人跳楼死亡,新欢同流合污打人欲掩盖真相”的文章就传遍了微博,点击评论极高,上了首页热门。
宿郢从不玩微博,知道这事时已经无法控制事态了。闻声而来采访的记者很多,但愿意倾听真相的很少,他们更愿意自己编造一个自认为合理的故事。
所以即便宿郢跟周卑一个字没说,那些记者也从周卑的学校、周卑曾经认识的人口中得知了他的过去,从这些“肮脏”的经历中,各自讲述着自己嘴中的真相,发表着模棱两可的引战言论。
一时间,网上尽是唾骂的声音,网友们都呼吁要把这个该死的传播艾滋病的同性恋者枪毙。
过去那些复古的反同言论又在这个国度复.辟,有的说同性恋本身就是罪恶,与人伦常理不合,违背社会繁衍规律;有的说同性恋人数太少,少数服从多数,是该合情合理蹲到墙角接受歧视的一个群体;还有的说最好让同性恋都染上艾滋病,在同性恋里互相传播,通过自然选择把这个群体彻底消灭。
其中,点赞最高的一句话是:上帝赐予你一杆枪,你却拿它当搅屎棍,万万没想到,这根搅屎棍也将成为狙击同性恋的一杆枪。
好在这段时间周卑一直在医院里隔离养病,没有看到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处理好周卑的事情后,宿郢花了大价钱找人安排了国家日报的记者采访,澄清了周卑跟赵立将的关系,并将警察调查报告和赵立将的染病报告拿出来,力证传播艾滋的并不是周卑,赵立将的死跟周卑没有关系,周卑才是受害者。
采访稿发了出去,也砸了钱推广,但是没有人信。网友们更愿意相信一个已死的“弱者”,而非一个有能力请国家日报来澄清事情的人。
更何况,这个人在名义上还是周卑的“舅舅”。能跟姐夫私生子搞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好货?
骂声更大了,活力又转到了宿郢头上,连宿郢公司的员工都知道了他的“桃色逸闻”,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带了丝恶意的探究。
宿郢并不在乎这些,他并不是个脾气很好的,把那些说风言风语的人都炒了出去。被炒出去后,那些人就开始无所顾忌地造谣宿郢作为报复。
越是这种关键时刻越能体现人性。宿郢并不在乎这些言论,他活了太久,早就知道人类是怎样一个复杂的物种。
只是没想到最后挺身而出,第一个为他在网上实名发声的人会是之前那个打了蝉蝉、被他下派到分公司的女文秘。
女文秘发声后,陆续有其他公司员工开始为他发声作证,说他是个公平公正从不苛待下属的好老板。公司的公益项目记录也相继被展示在网络平台上,那些受过帮助的人自发出来声援宿郢。
事情的发展往往都是这样,反转又反转。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看不清真相。
网络的世界一片混乱,可于宿郢来说,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他什么都不关心,只关心周卑。
他现在很少去公司了,除非极其要紧,不然全部都放给了副总解决。他将那个女文秘提拔起来做了副总的副手,作为之前为他发声的报答。
两个月以来,他每天都跟周卑在一起,给他做饭,陪他聊天,或者带着人出去散步、运动、旅游。
周卑自赵立将自杀事件后夜夜失眠,他就让周卑睡到他屋里去睡,跟他一个床,每天跟他聊天,聊到自己实在困到不行才抱着周卑睡去。
慢慢地,周卑也能勉强睡一阵了,他才渐渐安心下来。只要能睡着就是好现象,这代表事情总会过去。
有些事对于有些人来说过得去,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过不去。过不去的就会像宿老爷子、像赵立将,说死就死了,不管不顾地抛下一切先行离开。他们解脱了,却留下一群痛苦的人。
直到这时,宿郢才意识到,周卑也会死的。他的剧本早就被写好,会死在十年后某一天,无论他想不想,都将无法抗拒地离开这个世界。
宿郢想,他也许真的是一个很残忍的人,利用一个人最后生命,来达成自己的愿望。
吃完饭,宿郢去洗碗时,周卑站在他身边突然发出了久违的声音。
“哥……”
宿郢一下子碗没拿住,摔到了洗碗池里,发出“铛”地一声。
“你刚刚说话了?”
周卑看着他笑,努力地发出声音:“哥……哥。”
“再叫一遍。”
“哥哥。”
“继续。”
“哥哥。”
宿郢沉默半天,摸了摸周卑的头:“嗯。”
周卑笑着扑到了他的怀里,两人搂在一起笑。
那一刻,宿郢的心突然莫名地猛跳了起来。
第21章 超级接盘侠(二十一)
在柳枝的茵茵绿色飘向蓝天的时分,周卑的失语完全好了,只是依旧不太爱说话、不爱见人。
周卑没有再去上学,他自己不想去,宿郢也不想让他去。本来宿郢提议让周卑去他的餐厅里弹琴,但周卑不太愿意,他现在很害怕人多的场合。
考虑到他的心理状态以及心理医生给出的一些建议,宿郢也就作罢,没有再强迫他去社交,只是经常带他去参加一些旅行社团,四处去逛一逛、看一看。
见的世界多了,周卑也逐渐地从自己的小世界里走了出来、活泼了起来,不说别的,至少对着蝉蝉和他说说笑笑都已经完全如常了。
可任务时间还有九年,宿郢并不能每时每刻都陪在周卑身边,周卑也不能只围着他一个人和一条狗转,于是宿郢提出让周卑去试着找份工作。
周卑从不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但这次却犹豫了。
“不想去吗?”宿郢问。
周卑抿着嘴:“没有不想,我……我能不能再等几天?下周可以吗?”
“为什么还要等下周呢?”
“我的病,没有人要我的。”周卑说,“我在网上投递过简历了,简介栏上写了我有艾滋病,没有人要我。”
宿郢说:“网上那些毕竟是少数,如果你愿意工作,我可以给你安排,之前说的去我的餐厅弹琴……”
“不行的。”周卑打断他,“餐饮行业就职不是都需要健康证吗?我这种病是没办法在餐厅一类的地方上班的。”
宿郢皱着眉:“是,餐饮不行,服务类行业不行,那还有别的。”
周卑不再说话。
其实现在社会上说是不歧视艾滋病患者,但是事实上,无论是就业、就医还是社交,都是被严重歧视和隔离的一个群体。这怪不了群众,可也不能说这些患者活该。
“那你想怎么样?”宿郢想了会儿,觉得周卑这性格和病情出去工作确实存在不少问题,一个不小心,受到什么刺激的话,他之前的努力可能就都白费了。于是他提议:“要不你来我的公司做我的助理?”
可是他的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周卑的情况还有跟他的私人关系,只是怎么承受他人异样的眼神这一点,对于周卑来说就是个很大的难题。
果然,听到他的提议周卑又抿上了嘴。
宿郢看他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根烟,推翻了自己的提议:“算了,不想去就不去吧,我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不是说你闲着觉得怎么样,只是我有时候也会忙,总不能在你身边一直照顾你,你又不愿意社交,一个人在家的话……太无聊了,不是吗?”
周卑“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宿郢拿他没有办法,换个人他肯定立马就训斥开了,年纪轻轻的整日不思进取、懒散度日,还消极内向的不行,最该朝气蓬勃的年纪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以后日子还有那么长,要怎么过?
可周卑不是别人。
一个妓.女的儿子;一个从小极度缺爱,没有体验过家庭温暖的孩子;一个被曾经喜欢的人故意传染了艾滋病、亲眼目睹对方跳楼的受害者;一个受尽同学歧视,在大庭广众下被辱骂过的人……怎么指望他去乐观?
不恨这个世界,已经算是最善良了。
曾经,宿郢还没有穿越成人类时,他穿成过各种动物。猫猫狗狗还算好的,若是穿成那些被作为食物的动物,死亡是必然的,可也无所谓,至少死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