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也可以做你自己。”
燕丞久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说出这句话,他垂着眼睛,没有看陈渔,他的一只手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放在腿上,陈渔瞥了一眼他攥紧的拳头。
安静了片刻,陈渔突然问道:“燕丞久,你是想让我回到你身边吗?”
燕丞久猛地抬起眼睛,望着陈渔那张始终不变的面孔,他简短的嗯了一声。
陈渔觉得挺好玩,于是继续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放在桌子底下的那只手紧了又紧,燕丞久也不明白,他以前可以毫不忌讳的在任何人面前说起他喜欢顾隽离,可换成岑宁以后,好像连承认都很困难。但再困难,他也想遵从本心。
燕丞久闭上眼,呼吸变得缓长,须臾,他又嗯了一声。
燕丞久能在他面前承认,真的出乎陈渔的意料。没人比他更清楚,燕丞久到底是个多么好面子的人,喜欢上他曾经弃如敝履、毫不在乎的岑宁,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可这么快,他就承认了,这么看起来,燕丞久也没那么无药可救,至少,他不虚伪。
陈渔直直的望着他,半晌以后,他点了点头,“好,但我有个条件。”
燕丞久丝毫不怀疑陈渔说的已经不喜欢他了,因为过去的他才不敢跟燕丞久提条件,这回燕丞久没有发脾气,也没觉得不高兴,他沉默的看着陈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陪我去买衣服。”
燕丞久愣了愣,岑宁不是喜欢逛街的人,他对奢侈品也没兴趣,这个买衣服肯定不是仅仅为了买衣服,他探究的看着陈渔,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陈渔挑了挑唇角,“这一次,我要你听我的,假如你能坚持下来,我就答应你。”
燕丞久更加沉默。
按照他原本的脾气,这个时候他就应该拍桌子站起来,然后怒喝岑宁你算什么还想让我听你的,也许是这段时间的重复反思起了作用,燕丞久虽然不想答应,但也没有觉得被冒犯,思索了一会儿,他再度抬眼,“那走吧。”
现在是十一月初,九城的初冬干冷萧索,从遥远的雪山刮来的冷风好像还带着雪的味道,深吸一口外面的空气,冰凉钻进肺泡,震得人立刻清醒过来。
现在所有服装店里的商品都换了一批,琳琅满目的冬装穿在模特的身上,每个品牌的设计师都卯足了劲,想要让自己的设计为这美好的冬天增加一分色彩。燕丞久和陈渔一前一后的来到一家服装店,里面的年轻导购习惯性的喊了一声欢迎光临,再抬头,她愣住了。
原因无他,她见到熟人了。
两个月前,燕总带着他的小金丝雀来他们这里买衣服,对这件事,年轻导购可谓是记忆犹新。
因为那个时候年轻导购上班时间还不长,还没见过多少有钱人,虽然听说过一些传闻,但传闻总不如眼见更加令人震撼。年轻导购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俩人了,那天以后,这俩人没有再来过,本以为不会再见到,没想到他们又来了,而且还是一起来的。
居然还没分手呢?能坚持这么久,也是很厉害了。
不过这一次,这两人好像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金丝雀不再安静的跟在燕总身后,而是大方得体的径直走进来,看见年轻导购的时候还会对她微笑致意,至于那个燕总,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沉默寡言,但不知道为什么,年轻导购总是觉得,他好像很憋屈的样子。
……
接下来的一幕,更加让店里的人大跌眼镜。一反两个月之前的情况,这回是金丝雀走来走去、看来看去,不断地挑选着衣服,而燕丞久一直都跟在他身后,什么话也不说,要是有别的导购上前询问,他还会很不耐烦的把人赶走。
陈渔挑了很多衣服,粗略看去最起码七八套,这些衣服都不是他的风格与尺码,年轻导购还在疑惑的时候,就见陈渔对燕丞久抬了抬下巴,后者默然无语,转身去了试衣间。
燕丞久是这家店的老顾客,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不是燕丞久喜欢的风格,可燕丞久只是眼神复杂的望了一眼他带来的金丝雀,然后就接过了导购小姐手里的衣服。
从进入这家店的时候,燕丞久就明白陈渔到底想做什么了,不过他觉得,这么一点以牙还牙、堪称幼稚的报复手段,他根本不在意,所以什么都没说,直接就走了进去。
但后来他才发现,他高估了自己的耐性。
他换第一套的时候,陈渔摇头:“不行,再去换一套。”
他换第二套的时候,陈渔皱眉,“还是不行,衣服倒是不错,可你的脸为什么这么黑,好好的衣服让你穿出了黑社会的效果,你也是个人才。”
他换第三套的时候,陈渔脸色更加不虞,他的语气满是不耐与失望,“燕丞久,你到底怎么搞的?”
他换第四套衣服的时候正在忍耐脾气,好不容易快把脾气忍下去了,外面突然响起大力的敲门声,“三分钟了,你怎么还不出来,是想浪费我的时间吗!”
……
这样重复了五次,燕丞久的耐心就已经到了临界点。
陈渔苛刻又挑剔,不管他换多少套衣服,他都不满意,而且在他换好出来以后,还会点评几句,句句都说在他的缺点上,陈渔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物件,充满了打量和评判,燕丞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小丑。
燕丞久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忍一忍,忍过今天就好了,可当他听到陈渔说,他再怎么换还是不像,和叶离差得实在太远了的时候,他额头青筋直跳,再也忍不下去了。
“岑宁,你到底有完没完!”
第25章 霸总他心上有个白月光(25)
陈渔不禁笑起来, “这就忍不住了?”
燕丞久原本的满腹怒气被陈渔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堵的上不来、也下不去。在陈渔说话以前,他有很多可以生气的理由, 但陈渔现在的表情提醒了他,假如他因为这些事发火,那就是变相的承认, 之前的他跟现在陈渔一样, 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风云突变,导购们站在一边不敢说话,一个两个的都转过头, 装做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她们竭力降低存在感,然后寻找着离开这里的机会。
燕丞久没话可说,陈渔可有,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他站起身,直直的看向燕丞久, “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理亏吗?”
燕丞久:“我……”
“咱们进来的时间是两点三十五分,现在的时间是两点五十四分,一共才十九分钟。你是不是觉得很诧异,原来才这么点时间?对你来说, 刚刚的十九分钟大概和一百九十分钟一样漫长, 对不对?”
陈渔的语速很快, 可他的话很清晰,清晰地落在在场人的耳朵里。
燕丞久想要反驳,陈渔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你只是被我呼来喝去了十九分钟,而我被你呼来喝去了多久,你还记得吗?当初我容忍你,是因为我喜欢你,现在你容忍我,也是因为你喜欢我。你现在忍不下去了,不是因为你不够喜欢我,只是,你一直都是众星捧月的生活着,所以,你没法接受自己被颐气指使。”
“那我就想问问你了,你凭什么就认为,我可以接受呢?”
当着别人的面被训斥,燕丞久羞愧又难堪,听到这一句,他突然愣了愣,“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认为你可以接受,以前我会那样对你,是因为我还没喜欢上你,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是吗?”
陈渔好笑的看着他,“你会把我放在和你自己一样的地位上去对待?”
“你可以接受我有我自己的爱好和审美?”
“你可以接受我随心所欲的做我想做的事?”
“你可以接受我见我想见的人,交我想交的朋友?”
燕丞久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当然!”
陈渔挑挑眉,“这么说,我去见顾隽离,你也会同意?”
一个多月过去,燕丞久对叶离的态度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个多月,他虽然没见过陈渔,可叶离和他已经见了好几次,而且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叶离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条正在挨饿的丧家之犬,防备又轻视。
曾经的旖旎想法算是彻底消失了,想到叶离,燕丞久的表情闪过一丝愠怒,停顿一秒,他低沉开口:“他不一样,他想追你,是个男人就不可能让你去见他。”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陈渔还是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边笑边摇头。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还有一点怜悯,“燕丞久啊燕丞久,你还真是可爱。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垃圾,你就觉得全世界的男人跟你一样都该扔进垃圾桶吗?你很讨厌我说起顾隽离对吧?那我就偏要说他,你和他差的真不是一星半点,你不会让我去见他,可他会让我来见你,今天就是这样,我来见你的事情他知道,可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尊重我,不像你,把我当成一个物件。”
陈渔观察了一下燕丞久的脸色,他猜测道:“你是不是觉得,他没那么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