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周池的手机，黑洞洞的摄像头正死死地对着自己。
他一愣，周池却已经挥开了他紧拽着自己衣领的手，在一片兵荒马乱的病房里，他微垂视线，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领子，显出一派睥睨一切的气定神闲的意味来。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来报仇的，但我不会动你，因为你，”他说，“不值得脏了我的手。”
在陆诚愕然的注视中，周池果然闪身离开了房间，前后正好十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完结啦完结啦
第83章 夜莺与玫瑰（24）
周池走出医院，一秒不耽搁地把视频传到了这个副本中最大的社交平台上，而整条信息除@了博诚投资的官微和“附视频”几个字外，没有其他任何内容。
几分钟后，他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网友的转发和评论。
周池把手机丢回兜里，漫不经心地摘下口罩，向一边玩手机一边靠在车边等他的秦朝走去。
秦朝从手机里抬起眼来：“搞定了？”
周池说：“搞定了。”
秦朝勾了勾嘴角，而后问：“那进度呢？”
周池叫出系统，询问了一下刚才在兵荒马乱中系统播报的内容。
系统：“周先生您好，攻略进度目前已达到90%……”
周池转告秦朝：“九十个点了。”
系统：“……还差百分之十这个副本就攻略成功了呢，祝贺周先生！”[玫瑰][玫瑰]
周池：“还差十个点。”
秦朝闻言笑了笑，然而周池听着脑海中系统满是机械味儿的祝福，却并不觉得怎么高兴。
——按照游戏规则，任务完成后，系统会给玩家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而一个小时后玩家还没有自动登出的话，系统就会自动安排玩家进入下一个副本。
周池没有自虐的习惯，游戏结束后他通常会先登出休息几天，只是这一次……
他将视线安置在面前的秦朝身上。
现在的秦朝顶着一张手工捏出来的脸，五官神态与他原本的相貌并无几分相似，而他自己也披着一副虚拟的、与真实的他同样没有几分相似的皮囊。
以这样的方式与秦朝相处习惯了的周池，对即将来临的“袒裎相见”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而要说这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周池觉得是尴尬，以及一丝，面对未知的惶然。
他的不安情绪似乎传染到了秦朝，对方忽地陷入沉默，继而道：“还差十个点，快了。”
周池说：“是快了。”
“那……”秦朝指指车子，“我们现在去哪儿？”
周池一默，接着忽而道：“去看电影吧，进入游戏前我记得有一部电影正好上映了，也不知道现在下映了没有，我们去电影院看看吧。”
秦朝先是一顿，继而笑道：“好，那就去看电影吧。”
电影院里，上午被秦朝拉住要求负责人出面的售票员还认得他们，见秦朝往售票处走来，她立即双手合十向同事投去一个求救的目光而后躬身躲到了一边。
秦朝满脸尴尬，周池则忍不住笑了出来，主动上前点映了他们想看的电影。
与之前那场电影不同，这是一部非常典型的个人英雄主义电影，整部电影特效过关，情节跌宕，制作精良，然而在观影的过程中，周池的手机一直在响。
前排有人受不了了，微微转过头来提醒：“你可以关掉手机震动吗？”
那人的要求并不无理，但秦朝忍不住就想给周池出头，周池忙伸手按住了他。两只手倏地碰到了一起，这是他们从医院附近回来后第一次亲密接触。
周池闪电一般收回手，但他很快就觉得这个动作太过突兀，于是掩饰性地掏出了手机。
此刻周池发出的那条视频已经开始发酵并且大肆传播开去，不少人在评论里@博诚投资让他们出来解释一下他们的CEO在视频里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也有人在@警察要求相关部门立即派人来调查，视频里很有可能涉及到一起命案，当然也有一些人要求他出来解释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但都被其他网友的评论压了下去。周池点开了点赞数最高的一条。
【不明白那些喊博主出示更多细节的人是什么意思，视频拍得清清楚楚，@博诚投资你们陆总的话也说得清清楚楚，没什么好误会的，请出来解释@博诚投资@网警@警察】
此外还有其他几条——
【这就是博诚投资的老板？他说的话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虽然楼上没说，但我觉得你理解的没错，@博诚投资你们老板杀人了，请律师吧。】
【这谁啊？什么‘没有人可以忤逆我’‘没有人可以脱离我的掌控’，他以为他是神吗？害了别人的妈还这么猖狂，博主真是能忍，是我就当场爆了他的狗头，人渣！】
【不敢骂人，怕被赞到明年。】
【……】
周池面无波澜地浏览完前面几条热评，而后点开博诚投资的官微。
大概是事情发酵得太快，博诚的官微到现在都没有回应，然而陆诚说的那些话太过直白，直白到没有一点儿可以误解的地方，是以博诚的评论区已经彻底沦陷。
周池看着，点开了股票软件。
果不其然，博诚的股票从视频发出后不久就开始疯狂下跌，截至现在，博诚股票已经跌停。
这时周池的手机上突然跳出一条推送，是当地警察去医院逮捕了陆诚的消息。
大概是手机屏幕的光太亮了，前排提醒他关掉手机的观众再次侧过头来向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把手机灯光关掉。周池向他微微颔首，将手机关机。
旁边的秦朝伸出手来，轻轻握住周池的，就在这时，周池的脑海里传来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叮！目标人物虐心值+10，当前虐心值：100，攻略进度：100%】
【叮！恭喜玩家通关“夜莺与玫瑰”副本，整体评价五颗星！】
【叮！恭喜玩家达成“虐死那个草菅人命的渣攻”成就！】
【叮！恭喜玩家达成“兵不血刃”成就！】
【叮！本次攻略已结束，该副本将在一小时后自动退出，请玩家做好登出准备。】
几道提示音响过，周池浑身一僵，秦朝感受到了，也跟着一僵。
半晌后他问道：“结束了？”
周池默了一会儿，道：“结束了。”
秦朝“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但握着他的手却紧了几分。
大荧幕前电影还在继续，但震耳欲聋的音效和跌宕起伏的情节却一下变得混沌起来。周池死死盯着荧幕，却什么东西都没看进去。
这时秦朝说：“既然结束了，那就登出吧。”
周池：“可是……”
秦朝：“没事，登出吧。”说着他转过头来，黑暗之中，他的眼睛似乎有洞察一切的力量。
“你知道吗？”他说，“如果是别人，在和我确定了关系后开始退缩和害怕，我大概会很生气，但如果这个人是你，我很愿意再给你一次考虑的机会。”
“你要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一分一秒，不是一年一个月，而是一辈子。”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源于感性的判断，而是理性的思考。”
“所以登出吧，如果你愿意，我在三研办公司等你。”
秦朝说完，起身礼貌地向身边的观众轻声致歉，而后躬身小心地离开了影院。
周池依旧陷落在座位上，他看着秦朝离去时挺拔高大、步履坚定的背影，只觉得手心一片潮湿。
系统：“请问周先生要即刻登出游戏吗？”
系统：“周先生？”
系统：“周……”
“登出吧。”周池道，“登出。”
半个小时后，明日科技。
已经洗漱整理完毕的秦朝坐在陈新的办公桌对面，双手交握着放在下巴处，一脸阴沉。
陈新一手端着他的搪瓷缸子一手捏着杯盖，在秦朝的背后转来转去，杯盖上的蒸汽水珠随着他的动作四下甩开：“……你真的那么跟他说了？”
秦朝沉默。
陈新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啊你，到嘴的鸭子都能给你飞了！”
说罢他一屁股在自己的座位前坐下。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他真的退缩了，我看你还是趁此机会放弃吧，反正现在支持同性婚姻的人不多，你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人跟你爸犟……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从五六年前就开始喜欢他了，可是直到现在还没在一起，这说明你们不合适……”
“不要说了。”秦朝道。
“你老舅我说的都是真话，我看他不适合……”
“我说不要说了！”秦朝怒吼着砸了一下桌子，桌上零件发出“当啷”一声重响。
陈新看着满脸焦躁的秦朝果断地闭了嘴，同时抬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把从外面被转开，一道年轻的声音传了进来。
“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秦朝蹭地站了起来，他望着刚刚踏进屋子的青年，一时说不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