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臣有些为难,他走到窗边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隔着窗只能听见肆虐狂风卷着树叶的声音,他试着拉开一条窗缝,黄豆般大的雨点立即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
就在此时,闪电轰然过境,天地之间刹那一片白茫,刺目白光之下,张臣看见小区楼下新栽的树苗被卷出去了几棵……又一道白光,巨雷响彻天空,花圃里那棵粗壮的老樟树被劈掉一截粗壮枝干,被风一卷横飞出去,“咣”的一声砸在了小区的不锈钢布告栏上。
“……”张臣狼狈地关上窗,“不行,这场暴雨来得太猛太大,现在出去太危险了,你如果坚持要走,不如再等一个小时,等雨小了一点我立刻送你回去。”
张臣说得没错,现在出去太过危险,周池也不愿意麻烦别人,只能等风雨过去。
此刻窗外雷雨大作,倒衬得屋内静谧无比。张臣把外卖盒打开,又给周池倒了一杯热水。
“先吃一点吧,这都一整天了,你这样不吃不喝也不是个事儿。”
“谢谢……”周池嗓音干涩,“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哪怕真的不吃,水总要喝一口吧?”张臣说,强硬地将杯子塞进他的手里,“把它喝完……至少也喝半杯,不然我不会送你回去的。”
周池僵了下,半晌收紧手指,轻声道:“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张臣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快喝点水。”
半小时后,肆虐的风雨终于小了一点,张臣从玄关鞋柜里翻出一件一次性雨衣给周池穿上,又翻出一双塑胶雨鞋,也给周池穿了。
此刻窗外漆黑一片,整座城市都陷落进狂风骤雨之中,张臣回望周池,向他伸出一手:
“走吧——”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险些将整座城市都淹没在了水里。
张臣带着十二分的小心,花了有大半个小时才到达大学城中心的城市广场。
此刻午夜将至,风雨未歇,路上没有一个行人,白惨惨的灯光连成一片没入道路尽头,周池率先摸下车,绕过前厅来到后门,却惊讶地发现后门被反锁了。
他不相信,拔出钥匙又试了一遍,仍旧转不动——门从里面锁死了!
这时天边蓦地闪过一道白光,继而惊雷落下,刺目电光里,周池的侧脸白得吓人。
张臣锁了车过来,就见周池仰头站在面馆楼下,大部分雨点都打在了雨衣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但还有不少的一小部分顺着敞开的雨衣领子蜿蜒落了进去。
“怎么了?”张臣匆匆给他打上伞,“怎么不进去?”
“……我进不去。”周池低喃。
“什么?”
暴雨如注,张臣听得不甚清楚,周池却不再开口,仰头盯着一扇离地面四米多高的小气窗,一动不动地站着。
张臣不明所以,陪着站了一会儿后忽然明白过来,眉心不由蹙起。
他把伞往周池那边倾斜了一点,出主意道:“周姨可能睡了,不如你喊一声?”
周池没应声,良久,他在心里道,没用的,这么大的雷雨,她不可能自己一个人睡了,她大概不知从哪里看到了那个帖子,不愿见他了。
他收回视线,用略显干涩的嗓音道:“今天多谢了,你……先回去吧。”
张臣仿佛没听到似的,说:“可以翻窗吗?我翻进去给你开门。”
“不用。”周池摇摇头,“我有办法进去,你回去吧。”
“那不行,要来一起来,要回去就一起回去。”张臣说着四处看了看,似乎想找到一个可以进入面馆的突破口,但他心里清楚,眼下唯一的入口就是周池头顶的那扇气窗,可是……
——可是现在什么都不做才是对周池最好的保护。
两人在密匝匝的雨中并肩站着靠在墙上,谁都不愿意走。
风雨渐渐大了,张臣手中的黑色大伞被风卷得险些脱手,他赶紧换了只手,紧紧握住伞柄,而后侧头看了一眼周池,后者仍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靠在墙上。
他微叹了口气,悄悄地抻了下腰,正准备劝劝周池,却发现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不,不是不对劲,是太不对劲了!
他们已经在这凄风苦雨里站了近二十分钟了,可周池的姿势几乎没有变过,远处惨白的灯光裹在珠帘似密匝的雨里,将他的肌肤照出了一种无机质的冰冷质地,可他脸上却不见一丝苍白的颜色,双颊透粉,忽略他的精神状态,此刻他看起来比正常人要“健康红润”得多。
张臣一个激灵,反手就摸上了他的额头。
——好烫!
张臣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自己的粗心大意,再次伸手拍了拍周池的侧脸,但周池显然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迷迷糊糊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很快又耷拉下去,整个身子也跟着下滑,张臣眼疾手快旁跨一步,在周池瘫倒在地之前稳稳地接住了对方的身子。
这点突如其来的小变故改变了两人姿势,此时两人脸对着脸,鼻尖距离不到五公分,张臣只需一个低头就能吻上周池因为难受而微微张开的双唇。
张臣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全身动作猝然顿住,连呼吸都放缓了不少。
他手里的伞因为这个动作脱手被风卷走,两人在冰冷的雨幕里意外相拥,雨水顺着两人的鼻尖淌落下去,视线里周池的五官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惹人心疼。
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正想把周池打横抱起来,忽然余光瞥见了一截手臂。
“把他给我!”
耳边蓦地响起一道惊雷,张臣扭头,猝然撞进一双冰冷的眼瞳当中。
是季鸿朗。
张臣原本满是心疼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他动作不停地打横抱起周池,闪身避开季鸿朗:“你是谁?我凭什么把他给你?况且,”张臣往前迈了一步,与他相对而立,肩擦着肩,冰冷得不含一丝温度的声音如雪山上倾斜而下的雪粉,“他现在的一切遭遇不都拜你所赐吗?把他给你?给你机会继续伤害他?”
季鸿朗伸出手顿在空中,脸上瞬间变得很难看。
张臣冷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迈步往他之前停车的方向走去。
眼看他要走出这条小巷,季鸿朗忽然出声问道:“他……怎么了?”
张臣脚步一顿,他低头看了眼怀里面色绯红的周池,道:“被人非议,被拒门外,淋雨、高烧、昏迷,你看不出来吗?”
【叮!目标人物虐心值+10,当前好感度:80,虐心值:60,攻略进度:60%】
张臣没再管身后的季鸿朗,他把周池抱到车上,拧开空调,把暖气打到最高,而后替他将身上已经打湿了的衣服给脱了下来,又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然而高烧烧得不省人事的青年对此毫无知觉,他紧闭着双眸,乌黑头发软软垂在脸侧,看上去意外的乖巧。
季鸿朗不知何时走到了张臣的车边,垂着头沉默地在风雨里站着。
从暴风雨降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雨势却丝毫未减,茫茫大雨聚成从天而降的巨大雨幕倾泻而下,这样大的雨其实不足以让季鸿朗听到车内的动静,但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自己听见了张臣温柔而低沉的安慰,以及周池无意识的轻哼。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边上走了几步,可车内的声音还是准确地传入了他的耳朵,他又往前了几步,耳中声音仍是不停,他再继续往前……
足足走出十米,他蓦地站住了,继而狠狠地抬手往边上的墙上捶了一下。
【叮!目标人物虐心值+5,当前好感度:80,虐心值:65,攻略进度:65%】
两秒后,季鸿朗抬手抹了把脸,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回车边敲响车窗。
一会儿后,车窗摇下,张臣冷漠的脸出现在车窗后。
“还有事吗?”张臣问。
“他发烧了,得送他去医院。”季鸿朗说,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周池,然而车内的景象还是清楚地印进了他的眼里——
还昏迷着周池正被张臣抱在怀里,身上穿着张臣的衣服,而张臣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袖,两人换下的湿衣服就堆在张臣脚边,将车内的灰色脚垫染出了一片深色。
“这个不用你说。”张臣把周池放在车后座上,自己则钻进了驾驶座。
他透过车窗看了一眼被雨淋得透湿的季鸿朗,而后一脚油门轰了下去,开车走了。
第36章 小可怜(15)
张臣一路开车飞驰,车前灯的光柱里密雨斜织,雨刷跟着快速运作起来,轮胎压过水面溅起近半米高的水花,很快,市中心医院就出现在了风雨之中。
十分钟后,市中心输液室。
周池还昏迷着,但情况已经开始好转,颊边的红晕也在慢慢消退,额头上的温度则逐渐稳定在了三十七度八左右,只是他心中郁结,在睡梦中还蹙着眉。
“阿嚏!!”
一声喷嚏过后,张臣从输液室外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只小药袋,肩上还披着一块医院小护士友情赞助给他的粉色系小毛巾。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周池的方向走,勾着小药袋的手里还捏着一只纸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