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一米五的床,一点儿也不宽,但他们中间还隔了很远的距离,程越伸了下手,碰到了柏严的肩膀,发现他就简直都要掉下床了。
程越有点好笑,轻拽了一下柏严的胳膊把他给拉回过来了一点点,然后说:“你别摔下去了。”
柏严依然没有回答。
程越累了,也没察觉什么,把被子往柏严那边扯了一点,又打哈欠,说:“睡了啊,好困。晚安。”
说完,程越就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柏严一直没出声,约莫过了五分钟,柏严开口,小声地说:“你……”
说到一半,柏严就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但他也没有尴尬,因为他发现,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对方已经呼吸均匀,陷入了睡眠之中。
才过去五分钟,程越已经睡熟了。
黑暗之中,响起柏严深呼吸的声音,然后,床垫发出轻微的颤动,柏严试探地往程越的方向挪了一点,程越却完全没有反应。
柏严深呼吸几次,一切恢复了宁静。
☆、第33章 第 33 章
黑暗之中程越均匀的呼吸声在柏严的耳边轻响, 明明声音不大, 柏严还是觉得很难以入眠。
很久以后, 柏严才感觉到疲惫,他闭上眼睛准备睡的时候,程越突然转身, 面对了柏严。
柏严睁开眼睛,正要开口问程越怎么了,一只胳膊突然伸了过来,爪子就搭在了柏严的脸上,柏严一惊,在迷蒙的小夜灯下看程越,发现对方还闭着眼睛睡得很好。
睡着的程越迷迷糊糊地摸了柏严的脸几下,然后摸索着给柏严掖被子,完事儿还在被子上轻拍了两下。
柏严的睡意全无,整个人都清醒了, 可偏偏那个扰人清梦的程越又转过身去,好好地睡了。
柏严想把程越给弄醒表达不满, 但看着对方毛茸茸的后脑勺, 又半天没有开口。他呼出一口气, 闭上眼将心里的情绪平复,不知道过了多久, 柏严再次感觉到困意来袭, 正在半梦半醒之间, 程越故技重施, 又一爪子挥过来,多此一举地给柏严掖被子,成功再次惊醒柏严。
罪魁祸首依然一点儿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骚-扰完人以后,自己就转身美美地继续睡。
柏严:……
应该不会继续了……吧?
然而这一夜,程越都这样折腾,反复几次,柏严便彻底困意全无,几乎是睁着眼到了天亮。
程越睡得很好,早上闹钟把他叫醒,他伸了个懒腰,往身边一看,发现柏严已经起床了。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程越揉了揉眼睛爬起来,走到浴室门口。
等柏严出来的时候,程越一眼就看到了他顶着两个黑眼圈,满脸都是疲惫。
程越很惊奇地说:“没睡好吗?怎么会呢,昨晚我觉得挺暖和的,很好睡啊。”
柏严:……
程越又说:“是不是太冷了?”
柏严:……
程越恍然大悟:“肯定是你踢被子冻着了,放心,下次我会注意的,发现你踢被子就帮你掖好。”
柏严看了程越几眼,表情很复杂。
程越认真说:“真的,我说了我会照顾你的!”
柏严沉默很久,最终缓缓地扬起一点唇角,有些好笑,而后低了低头,再抬头时神色已是格外温柔,轻声说:“嗯。”
程越拍柏严的肩膀,觉得自己很骄傲。
身为父亲的担子,更重了啊。
*
早餐以后,众人驱车前往村落,程越提前和工作人员商量好了,不要让柏严入镜。
半道上,俞书给程越讲了今天的工作内容。
今天上午要去一户姓柳的奶奶家,帮助柳奶奶搬家到当地政府修好的新房里,然后光明的工作人员会给柳奶奶的新房安装上热水器。
总得来说,是个很简单但是有意义的工作。
十点之前,众人就到了柳奶奶老屋门口,工作人员掐着点开了直播,一句话都还没有说,等候已久的粉丝们都涌入了直播间,人数瞬间达到十万,弹幕刷得飞快,全是给程越表白的,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那些执着的真爱黑也在第一时间进入了直播,虽然经过上次的事情知道分寸不敢说脏话,但有阴阳怪气地说什么“来看你什么时候糊”也很膈应人。
不过幸好粉丝们团结,只是让这些话在屏幕里一闪而过。
程越没有在意弹幕的内容,先给大家打了招呼,然后简单介绍了一下今天的任务,接着就朝着柳奶奶的老房走去。
但还没走到门口,房里突然快步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埋着头满身低气压,刚好就和程越一头撞上。
这青年姓李,昨天晚上程越就见过了,是市里派来的驻村干部,专门负责当地的扶贫工作,都叫他李书记。
李书记撞上程越,再看摄像机对着,一下愣了,说:“都已经开始直播了?”
程越点点头,问:“怎么了吗?”
李书记马上面露尴尬,拉着程越小声说:“先、先别忙播。”
一听这就是出了什么问题,粉丝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播间的里黑子倒是立刻就开始跳脚。
【哟,作秀刚开始呢,怎么就播不下去了?】
【看来某人真的是自带衰气,还没开始做事就出问题。】
【什么时候糊,什么时候糊,什么时候糊?】
【来看某人装逼翻车哈哈哈哈哈。】
【作秀真恶心,吐了。】
程越向来遇事不慌,也没有掐断直播,而是让李书记把情况告诉他。
李书记面色为难,道:“不知道为什么,之前都说得好好的要直播,但我早上过来,柳奶奶又突然反悔,说不搬家了,我怎么劝都没用。我本来想通知你们的,谁知道你们都播上了,现在……怎么办?”
程越看了看老屋,说:“能再和她沟通一下吗?”
李书记的表情顿时更加为难:“要是……要是能沟通就好了,她说的话太难听懂了,我就是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到的时候,李书记已经把柳奶奶的情况给程越说了。
柳奶奶今年七十八岁,是华北文州人,早年闹饥荒逃难过来的,嫁在了当地。这么多年说话还带着乡音,也没有完全学会本地的方言,于是口音里夹着着本地语和文州话,特别难懂,连她邻居都时常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这世上只有柳爷爷一个人最了解她。去年年底,他们还很高兴地讨论要搬进新房子,可事情很突然,仅仅三个月以后,柳爷爷就毫无征兆地走了。
柳爷爷走后,柳奶奶就很少出门了,因为和人沟通很费劲,她大部分时间都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
其实柳奶奶和柳爷爷在村子里算是条件非常好的,他们的老房也比其他村民精致很多。只有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子女,柳爷爷走了以后,柳奶奶一个人住在这么偏的半山,万一有个头疼脑热,都没有乡亲帮忙。所以李书记希望她能搬进新房,和邻居们住得紧凑一些,方便照顾。关于搬家和直播的事,最开始李书记和她说好了,昨天晚上都还来确认过,但今天早上她突然就反悔了,李书记半天都和她沟通不了,现在正打算去找几个乡亲来帮忙翻译下柳奶奶的意思。
程越听完,眉头皱得更深。
直播也一直没有断,热度还在增长,新进来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程越侧对着镜头和旁边的人在说话,问了一句怎么了,黑子就连忙欢天喜地地说程越把事情给搞砸了。
这无缘无故恨,真的是比爱还要来的强烈。
粉丝们都特别生气,但程越还是很淡然,对李书记说了句我去看看,然后再看着直播镜头把现在的情况说了。
弹幕里的黑子高兴得不行,程越都懒得理,和其他工作人员沟通了,让大部分人都留在屋外,只带了一名摄像和柏严进屋。
李书记搓着手说:“那你先进去,她能听懂普通话,只是不会说,要是实在沟通困难可以写字,就麻烦程先生先和她聊着,我去找隔壁邻居来帮忙。”
程越点头,然后带着摄像和柏严敲了敲半掩的房门。
院里的人说了两个字,外面的当地工作人员就给程越说:“柳奶奶说请进。”
程越点头,推开了房门。
柏严暂时充当了程越的助理,帮程越拿着手机直播,但镜头一直对着程越,没有让柳奶奶出镜。
刚进了院门,看到的就是井井有条的院落,小花圃里种着些开得很好的月季,充满了温馨的生活气息。
柳奶奶就站在院中的一颗枇杷树下,衣着颜色很淡,干净整洁,精神和气色看上去都很好,头发花白,目光清澈,气质十分优雅雍容,从脸的轮廓就能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胚子。她在逃难到这里之前,一定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
程越远远地站着,说:“柳奶奶,您好,我叫程越,我是负责帮你搬家的工作人员,请问我能进来吗?”
柳奶奶转头看向了程越,表情依然是很温和,然后她点点头,张口说了一句特别拗口的话,比外语还难懂。
她没有露脸,但声音被录进了直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