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要叫梁少侠失望了。”苏槐不慌不忙地说:“今天这场比试,会由越沉代我参加。”
“苏掌门这是何意?”林凤泽扇子轻轻敲着掌心,缓步走来。他脸上依旧挂着笑,看不出情绪。
“是这样的,今年天剑门决定派越沉参加大比,所以,难得遇见林兄这样的高手,我打算把这个锻炼的机会让给他。当然了,如果林兄与越沉切磋后,仍觉得不过瘾,我也可以再找时间,陪林兄过招。”
苏槐这话说得客气,可话里的意思却并不客气,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你们的实力我看不上,先打赢我剑侍,再来跟我比吧。
不过比武这事到底将就个你情我愿,苏槐既然不愿,派个剑侍出阵,别人也不好非议什么,既然要挑战,就得按照人家的规矩来。
林凤泽的眼里露出战意,危险地看向越沉:“好,既然这样,越公子,请。”
“请。”越沉倒也沉着,在这样一等的高手面前,丝毫不露怯。
林凤泽身法飘逸,如临风踏月一般,飘上城墙。
“门主。”越沉突然回头。
“啊?”苏槐还是不习惯越沉凑近,脸上有些抵触。
“没什么,昨天你去买那家山楂糕的铺子关门了,我今早替你排队买了,放在你房间里。”越沉退开一步。
“哦,谢谢。”苏槐有些奇怪,干嘛突然说这个。
不待苏槐多想,越沉已经飞身登上城墙,他的身法并不飘逸,却极快,像一道光,一下穿过了云雾,出现在城墙之上。
“天剑门,越沉。请林少侠指点。”越沉站在城墙上朗声道。
“越沉?听说是掌门侍剑。”
“很厉害吗?”
“不知道。不是说,今天是苏掌门比剑吗,怎么来了个剑侍?”
“哎,为了看苏掌门,我还特意跟老板请了假,扣了三天工钱呢。”
苏槐饶有趣味地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感觉这武侠世界,有时候跟现代娱乐圈还有几分相像。
“我最近听了一个传言。”梁书锦看向苏槐。
“哦?是什么传言”苏槐配合地问。
“有人说苏掌门练功出了岔子,所以才拒绝参加昆仑大比。”梁书锦说:“我原本是不信的,现在,能请苏掌门给我解个惑吗?”
“梁少侠。”苏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谣言止于智者,我想鸣鹤书院的首徒,应该是个聪明人,不是吗?”
梁书锦点头:“如此,在下就放心了。”
呵,天真。苏槐在心里暗笑。我忽悠人的套路,还没开始用呢。
城墙上,林凤泽抖开折扇,对越沉比了个请的手势:“拔剑吧。”
苏槐现在已经不是三天前的小白了,关于这把折扇,他也做了功课。此扇名为国色天香扇,在十大神兵谱上列第三位,当然神兵谱也写过,排名不分先后,只为记录天下神兵。
这把国色天香扇的妙处有两个,一个是它扇子上的牡丹,用的颜料里缠在了一种极为稀有的香料,名唤“浮生梦”,只要用内力催动,就会让周围的人嗅到欲望的味道。另一个是扇子的材质,扇骨为凌霄木,扇面为千面蛛丝,前者极为坚韧,后者则锋利至极,且带有剧毒。
相比之下,越沉的剑就逊色很多,只是普通的精铁剑,稍微好一点的铁匠铺里都能买到。
但再普通的剑,若是握在高手手里,也会变得不普通起来。
越沉拔剑,手腕翻转,缓缓出剑,剑势轻轻荡开,不徐不疾,如初升明月,正是风月十二式里的起手式“月上柳稍”。
林凤泽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扇面一旋,朝越沉攻去。
城墙下,观战的梁书锦也露出一丝兴味:“越公子这一招,倒颇有苏掌门当年的风采。”
“越沉他在剑道上一直极有天赋,假以时日,成就必不在我之下。”苏槐什么也看不懂,只能敷衍地打着哈哈。不过平心而论,这个越沉舞剑的时候,倒是和平时看起来完全不同,像是褪去了那些包裹着的谦和伪装,凌厉至极又耀眼至极。
说话间,城墙上,越沉与林凤泽已过了数招,竟是不相上下,或者说,越沉更占上风一些,毕竟他在武器上,要吃亏于对方。精铁剑与千面蛛丝扇面相撞,要保证不断,持剑之人的内力与剑术,缺一不可。
“我倒是小瞧了阁下,你确有与我一战之力。”交手间,林凤泽躲开越沉杀意凌然的一剑,反手用扇子攻向对方腹部。
越沉翻身跃起,迅速变招回退,不给林凤泽丝毫机会。
林凤泽飞身缠住越沉,两人顷刻间又交手十数招。突然,越沉剑势一弱,左胸露出个破绽。林凤泽立刻合扇,朝越沉左胸刺去。
上钩了。越沉手中长剑突然从身后换到左手,荡开林凤泽的扇子,直刺向对方心脏。林凤泽虽然回身挡住,却也被划破了衣襟。意识到是越沉及时收招,不然可能就不止是划破衣襟的问题了,林凤泽收手抱拳。
“竟是在下输了。”
“承让。”越沉收剑,视线朝城墙下望去,梁书锦旁边,却没有了苏槐的身影。
“你家苏掌门呢?”顺着越沉视线看去了林凤泽也发现了问题。
两人跃下城墙,走到梁书锦身边,梁书锦眼中全身热切的战意:“越公子,不知何时有时间,在下也想与你切磋一二。”
“此事倒是不急,梁少侠可知我家门主去了哪?”越沉问道。
梁书锦像是这才注意到身边少了个大活人似的:“我刚刚还跟他说话了呀?”
“都走了半柱香了。”旁边酥糖幽幽地说:“我师兄这人啥都好,就是有点武痴,一看见高手出招,立马啥都忘了。”
“既然这样,在下先告辞了。”越沉顺势说道:“比武之事,下次再谈。”
人家要找门主,梁书锦也不好拦着,只好说:“那在下改日到天剑门登门拜访。”
“定扫榻相迎。”越沉朝两人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却说苏槐,半柱香之前,越沉与林凤泽打得正激烈,苏槐便不声不响地悄悄回了客栈,将准备好的书信和镂月剑一并放到越沉房中。
拿行李时,苏槐注意到桌子上的山楂糕,下面还压了张字条:路上吃,别饿着。
“……”苏槐回头想想越沉的话,这才意识到是哪里奇怪。他在上城墙前,嘱咐自己桌子上有山楂糕的行为,分明像是知道自己要跑路。不然正常人要么早上买完就告诉自己,要么就等比试完回来说,何必在那个当口,嘱咐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苏槐的心情有些复杂,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是想留下来的。他向来吃软不吃硬,对方这样的温柔和让步,让他心里所剩无几的愧疚感,小小地抬了个头。当然,也只是抬了一下头而已,之后就被他用铁石心肠狠狠镇压下去,该炮的路还是要跑的,他苏槐从来都是个为自己而活的自私之人。
拿起行李,带上山楂糕,苏槐独自离开了客栈。
回到客栈的越沉,看到镂月剑,挑了挑眉,猜到对方会走,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留下了镂月剑,哦,还有那件价值不菲的袍子。
还有一封信,字写得不好看,还有各种缺少笔画的错别字,但好歹能认:越沉:其实我不是你家掌门,也不会武功。剑还你,衣服还你,钱等日后我赚够了肯定也还你。
后面还有一行字,墨迹未干,一看就是后加的:山楂糕我拿走了,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第 7 章
苏槐坐着马车离开风月城时,不知道在离他不远的城楼上,越沉正抱着他留下的镂月剑,目光沉沉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少顷,越沉打了个呼哨,一直赤尾燕鹰落在越沉肩上,越沉写了张字条:师兄前往京城,万贯楼,练功受伤,武功暂时不能用,烦劳照看,半月之内,我去接他。然后将字条塞进一个小口袋,挂在赤尾燕鹰爪子上,吩咐道:“去找宁王。”
苏槐离开的方向是往京城去的,这里离京城不远,对方就算目的地不是京城,也一定会在那里做些补给。他身上带的都是银票,要换成方便花销的现银,就得去万贯楼钱庄,去那里堵人,必然能堵到。
也好,目前风月城和天剑门人多眼杂,以师兄目前的状态,的确不适合待在这里。
毫不知情的苏槐坐在马车上,吃着越沉买的山楂糕,心里还在想:越沉真是个好人。坐马车本来晃得有些晕车,吃点酸酸甜甜的山楂糕,竟然好了不少。
“大叔,咱离京城还有多远。”苏槐掀开帘子问前面赶车的车夫。
大叔盘膝坐在车前:“过了前面这座山,就到京城了。这路我走了好多回了,您放心,天黑前,绝对进的了城门。”
结果没走几步,马车却停下来了。
“怎么了?”苏槐伸手去撩帘子。
“公子,前面有两拨人在打架,其中一波好像是山贼。”大叔脸色发白地说。
“掉头。”苏槐不想惹事。
“晚了。”一个穿着皮衣的少年灵活地蹿到车上,呲着一口小白牙,着看向苏槐:“留钱还是留命,选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