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棠仍是不放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还是开了口:“那,轻舟师兄对寒...”,他想直呼其名,话至嘴边强行改了口,“寒师兄......”
林轻舟听提及寒祁,瞬时从风云厮杀的棋盘中抬起头来,面有疑惑,“我对他如何?”
“轻舟师兄为何对他这么......特别?”
闻棠梗着脑袋,凝视着林轻舟,一副要刨根究底的样子。
“特别?有吗?”
林轻舟眨了眨眼,反问。
然后自问自答,“没有。”
不就是为他挡一剑,差点一命呜呼吗?
不就是三更半夜偷偷跑去看他洗澡吗?
不就是去秘境帮他心上人摘灵药,身涉险境吗?
这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
好吧,好像也有点什么。
但这一桩桩,一件件,有的是原主做的,有的是辣鸡系统逼他干的,都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所以,他并没有说谎。
他心道。
“轻舟师兄,你觉得寒祁如何?”闻棠皱着眉,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林轻舟眼皮重重一跳,233那个小辣鸡此刻定是竖起耳朵听着。
那种脑仁如被生锈钝刀慢吞吞削砍的滋味,他不想再回味,但昧着良心说寒祁的好话,更是让他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的心微微悬起,面上却不显露,“不如何。”
烦人警报声没有响起,脑仁处也无任何痛感。
难道是系统又出现bug,闹罢工?
“自以为是。”林轻舟试探性又吐出几个字。
脑海中依旧一片寂静。
“心狠手辣,薄情寡义,眼瘸审美,品位低下,欲念过盛,器大活差......”
林轻舟不吐不快,紧紧捏着棋子,一口气不带停顿地说了十数个词语。
直到他实在想不出,才住口。
闻棠的嘴巴微张,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轻舟师兄,你说的是寒祁吗?”
林轻舟颔首,“自然。”
闻棠面上的疑色没有任何作假,呆怔着问林轻舟,“器大活差是什么?”
林轻舟掩唇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就是说他的剑很宽,但其实剑术很一般。”
闻棠愣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师兄的剑术才是惊绝不凡,虽然剑没他的宽。”
林轻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染绯色,出言争辩,“我的,不一定没他的宽。”
有目共睹,众所周知。
寒祁的佩剑栖霜剑身宽约一寸,而林轻舟的佩剑吟雪窄如柳叶,纤细非常。
但闻棠怕惹师兄不高兴,决定当个睁眼瞎,“嗯,那就师兄的更宽。”
林轻舟:“那就?”
闻棠忙不迭改口:“必须师兄的更宽。”
林轻舟这才露出满意神色,眉眼俱是喜色。
师兄才像个小孩子呢,这有什么好比的。
闻棠心道。
这端,林轻舟在脑海中偷偷敲敲系统:
“233?你又崩溃了?”
【宿主,233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给你最贴心的服务。】
林轻舟:“......”
“刚才我有OOC行为,惩罚程序为什么没有启动?”
虽然听起来很欠揍,但怕无良系统秋后算账,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方才系统并未检测到宿主有任何OOC行为。】
“那样都不算吗?”
林轻舟开始怀疑233系统评判标准不定,毫无原则底线。
【宿主刚才的行为,系统自动默认为宿主爱在心底口难开,口是心非以掩饰心中的强烈爱意。】
!?
神特么爱在心底口难开!
还强烈爱意?!
这辣鸡系统真是槽多无口。
不过,这也让林轻舟从中窥得系统隐藏的玄机。
系统只有在他不跪舔寒祁时才会跳出来作怪。
仔细回想,林轻舟也发现了。
在不面对寒祁时,即便他不像原主那般阴郁寡欢,怯懦畏缩,孤僻行事,系统一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换而言之,系统只致力于维护他跪舔寒祁的人设点,并不拘束林轻舟性格的多面性。
林轻舟一时豁然开朗,也就是说,只要不对着寒姓某渣男,他便不用束手束脚,可以做自己。
心头疑惑已解,林轻舟继续与闻棠对弈,聚精会神地研究棋局。
绝美精致的眉眼染上轻快明艳的喜色。
闻棠望着对面的专心致志的容颜,嘴角不自觉上扬。
仲冬时节,庭中花木萧疏,无半点花色。
只剩两人头顶的若木树仍然伸展着绿叶,在稀薄的冬日阳光里,焕发着勃勃生意。
陡然,微风拂过,一片翠绿的若木叶被卷得跌落树梢。
那片翠绿被风扶着,在空中调皮地翻个跟斗。
穿过瘦削的横斜枯枝,越过不高不低的青瓦灰墙。
轻盈地打个旋儿,落在一双白底银色暗纹的黑靴前。
来人身姿颀长,腰悬墨玉,俊挺如同一杆修竹,声息敛住,在院墙外似乎站了良久。
他剑眉微拧,似有不悦,声音冷沉:
“欲念过盛?”
深邃的眼眸又闪过一丝惘然:
“器大活差?”
前者令他颇为不解,他一向很是克制。
后者,没听过。
但,两个词语连在一起用,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话。
第16章
“我赢了。”
林轻舟落下最后一子,眉眼俱是浅淡笑意。
闻棠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喃喃道:“跟你下棋,这辈子都不可能赢。”
心思都不在棋局上,如何能赢。
林轻舟捕捉到这低声的一句,却听成另外一层意思,“这倒未必,我棋艺算不上高手,方才一局,也有投机取巧之嫌。”
“轻舟师兄.....”
闻棠方想说再来一局,倏忽传来的哗啦声响,夺去两人的注意力。
一页符书,扯着四角,窸窣作响地从院门外飘进来。
那符书,像酩酊大醉的酒鬼一般,东倒西歪,挂到东边树枝,撞上西边石灯,踉踉跄跄半天,才撞进闻棠的掌中。
一望这般形态,传书的是何人昭然若揭。
除了嗜酒如命的南尘真君,闻棠的师父,整个清虚剑宗,大概没谁的符书会传成这般。
闻棠两手抻平符书,默念咒诀,墨色字迹在素白符书上如淡淡水痕晕开般,一一显现。
寥寥几行字,闻棠一眼快速扫完。
符书阅完即刻化为齑粉,流散成粼粼碎星,转瞬无踪。
闻棠神色凝重,“轻舟师兄,师父让我即刻前往剑冢洞,似有要事要与我说。”
林轻舟:“去吧,下次再与你手谈。”
闻棠点点头,快步走出院门,行色匆匆地捏诀御剑,朝剑冢洞而去。
院中,若木树下。
林轻舟从棋盘中分拾起黑白棋子,一颗一颗归进不同棋篓里。
陡然,四周空气中涌现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透着一股不言而喻的侵略感,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警觉机敏如他,电光石火间,就着指间捏着的两枚棋子,反手一挥,迅疾如电,朝院门处破空而去。
“指风劲道,运气流畅,看来你的伤已大好。”
寒祁立在院门处,负着一手,身子微侧,双指夹住两枚棋子。
尔后,他袖子甩出行云般的弧度,指间黑白两子,穿过庭中草木,啪嗒一声,不约而同落入棋篓。
林轻舟看清来人,立时站起身来,脑中的弦绷紧。
又到拼演技的时刻。
林轻舟刻意声音轻缓,望向来人的眸光柔和,问道:
“你有何事?”
有事快说,没事滚蛋!
“你何时起,竟与闻棠这般要好了?”
寒祁不答反问,迈着长腿,走入院中,在林轻舟跟前站定,眉头微皱,隐有不愉。
不好,寒祁一脸不爽。
这厮不会是记恨闻棠阻拦他开秘境之事吧?
想来寻衅滋事,连带着要迁怒于他?!
林轻舟心里一个咯噔。
“闻师弟年纪尚小,意气用事,不懂变通,你不要与他计较。”林轻舟轻声道。
孰料,寒祁闻言,面色竟微沉,“你倒是挺担心我为难他。”
不担心不行啊,你这人可是很记仇的。
原书中,仙道某门派的修士,在寒祁初入道门,修为低微时,曾冷嘲一句“不过尔尔”,寒祁深记在心。
几年之后,他修为高深,在试剑盛会比试中,与那人对上。
本可以点到为止,他却毫不收敛,咄咄逼人,一剑挑断对方脚筋。
那修士自此便瘸了一条腿,修为仍可修炼提升,但是剑法却再难以精进。
......
寒祁此人实非善茬。
林轻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心神应对,声色柔和,道:
“都是同门师兄弟,相信以寒师弟的为人,定不会做那种睚眦必报的事。”
此话绵里藏针,明扬实贬,教人实在无法反驳。
但,寒祁剑眉一挑,“谁说我就不是那种人呢?”
林轻舟心里暗骂一句渣渣,眼底柔和,“我知道,寒师弟一直都是光风霁月,襟怀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