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牦牛比家养牦牛大很多,真发起怒来能把一辆小皮卡顶翻,之前的葡萄牙人们聊天也说到,他们的一辆吉普就被野牦牛给顶废了。萧陟不敢大意,直接掉头绕了个远,一直开了好几公里才将这头野牦牛甩开了。
“什么情况这是?怎么进攻性这么强?”他萧陟被两头牛追得四窜逃命,还真是头一回。
扎西也想不明白,“刚才那两头还不是进攻性最强的头牛,看起来,像是母牛……”
两人疑惑地对视了一会儿,萧陟突然想起从前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些故事,豁然有了猜测:“会不会是有开着吉普的人杀了它们的幼崽?”
扎西恍然大悟,随即沉默下来,半晌他才说道:“我们藏民不杀幼崽的。”就算是以牛羊为生的牧区藏民,也只在冬宰节宰杀那些年老和生病的牛羊,不会有人杀幼崽。尤其在这无人的大羌塘,人们都默认这里是动物的底盘,人只是过客,轻易不会杀生。
就连萧陟,在碰到狼和野牦牛的时候都没有用枪,没有威胁到生命的时候,只选择威慑或者逃离。这并不是他没有能力或者勇气,而是他尊重这里的生命,尊重羌塘真正的主人。
在无人区猎杀动物的非藏族人,那只能是——“盗猎者。”两人异口同声道。
像是要验证他们这个设想似的,他们第二天就在一片空地上看到一个被劈下来的野牦牛头,看大小还是头小牛,旁边是已经干燥的皮子和大骨头。只被取了肉,看来是那些盗猎者食物不够了。
这周围还散落了一个空汽油桶、一个坏掉的煤油炉和一个瘪了的轮胎,这些东西都显示出这些盗猎者过得不太好。
萧陟将车停靠在一旁,两人下了车,扎西为这只小牛念了超度的经文。
萧陟在轮胎旁刨开一大片雪,露出雪下面被冻实的土地,一条车辙印清晰可见。
感谢这里的低温和大雪,没让这些痕迹被大风吹走。萧陟顺着车辙印指向远方:“他们往这个方向去了,正好是地图上指的方向。”
扎西定定看着那远处没有一丝云彩的蓝天,默念了一声仁波切。
他们一开始走一会儿就要下来清理一下雪迹,确认一下那些盗猎者的车辙印还在。后来发现这车辙印就是按照地图上的方向走的,就不再继续耽搁,沿着地图指的方向继续前行。
第三天的时候,他们看到一辆停在湖边的越野车,和他们一样,也是牧马人,车轮深陷在泥里,歪斜地厉害,车里也没有人,显然已经弃车。
萧陟和扎西下车走过去,却同时发现不对,车里没有人,但是车另一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在两人的瞪视下,车前盖那里先是冒出了一对棕色的毛茸茸的小耳朵,然后是另一对更大一些的耳朵。
萧陟头发都要竖起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们竟然这么近距离地碰上了带幼崽的母棕熊!
棕熊的战斗力极强悍,带幼崽的母棕熊更堪称是陆地上最凶猛的动物之一。他们两厢里离得这么近,母棕熊显然已经受惊,护崽心切的母棕熊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进攻。
萧陟将扎西护在身后,将藏刀缓慢地抽出来,一边同系统申请调用手/榴/弹。系统又在那里叽歪,因为扎西还在旁边,他现在不能随便往外拿商品。
扎西也紧紧握着刀,死死盯着那棕熊,和萧陟一起一步一步慢慢地后退。
母熊也十分焦虑,它背后是湖,前面是车,如果它要挪地,必然会与萧陟他们打个照面,如此一来,两边打起来的可能性几乎为半分之百。
萧陟额上开始冒汗,在脑海里拼命催促系统处理他的申请。这时那母熊慢慢地从车后现身,它先探出头谨慎地观察萧陟和扎西。两边一熊两人对视着,互相估摸对方的战斗力和进攻性,简直像是一场心理博弈。
在这个过程中,萧陟一直带着扎西慢慢地后撤。
那母熊紧盯着他们,又往前走了两步,他停下来,看着萧陟和扎西慢慢退出去十几米远,然后回头看眼身后的熊崽,突然朝一侧发足狂奔,小熊崽紧随其后。这两个奔跑起来倒有几分憨态的棕色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不远处的山包后。
萧陟和扎西都狠狠松了口气,难以相信竟然这样轻易地逃过了一劫。
萧陟咧嘴一笑:“扎西,金色牦牛的好运已经显现出来了。”
第178章 再见仁波切
待狗熊跑远, 萧陟和扎西来到偷猎者的吉普前,看到车前散落一地的行李,其中有一包糖果,被刚才的狗熊刨得乱七八糟,糖纸掉了一地。
萧陟失笑:“早听说狗熊喜欢吃甜的, 看来是真的呀。”
他翻检了一下车前和车里剩下的行李,发现这里面不乏一些珍贵的生活必需品, 让他认为那些偷猎者离开得极为仓促,并且没想到自己会一直回不来。
他将这个猜测说给扎西听, 扎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觉得是仁波切故意引他们到了这里, 又故意显露踪影引他们离开了汽车?”
萧陟点头。
这些偷猎者被引着主动放弃了汽车, 什么地方需要用两条腿才能走呢?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早已冰封的蔚蓝的湖面。
这片湖十分巨大, 大致是一个椭圆的形状, 左右看都看不到边,只能隐约看到湖对面的山石。
冰面与湖岸相接的地方参差不齐, 带着烈风吹出来的撕裂的痕迹。湖中心则十分平静,厚重的冰面如一面平整的蓝镜子,在阳光下反射出深深浅浅的幽蓝。
萧陟和扎西走在冰上,一开始还有几分忐忑, 走得小心翼翼, 随后他们发现这冰面厚实得很,走在上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才放了心。
冰面有些滑, 他们走得不算快,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湖中央,除了中途看到过一条宽大的冰缝,再没看到什么异常。
“还继续走吗?”扎西问。
萧陟点点头,“走到对岸看看吧。”他很清楚,扎西虽然没说,但内心十分期盼能找到边玛喇嘛。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扎西突然声音发紧地喊了一声:“萧陟!”竟像是吓了一跳似的。
萧陟立刻停下来,顺着他的异样的目光低头看去,调整视线适应了冰下较暗的光线,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不由也是一惊……他们脚下的冰里面竟然冰封着一个完整的人,面部只有些许泡水后的浮肿,是汉人长相,半睁着眼睛,乍一看去好像活的一样,难怪会吓扎西一跳。
萧陟隔着手套紧紧抓住扎西的手,“别怕,死的。”
扎西点点头,突然拉着他快步往前走。两人弯着腰在冰上找着,接连又发现了三个被封在冰里的尸体,两个汉人一个藏族人,其中一人身上的皮袄和湖边那辆吉普里的的一件皮袄同款,让他们更确认这四人就是那个偷猎团伙。
“仁波切……”扎西低声喃喃,轻轻跪下去,俯身抚摸着一处冰面,萧陟忙跑过去,赫然看到边玛喇嘛紧闭着双眼,以一个平静的姿势静静躺在寒冰中。
边玛喇嘛本身清瘦,在水里略微浮肿后也不显狰狞,透过那层厚厚的冰,他们可以看见他身上那破烂不堪的深红外袍和那双几乎被磨烂的皮靴。仅是这两样,就足以令他们想象边玛喇嘛靠一己之力走到这里的艰辛。
扎西跪在边玛喇嘛旁边静静地哭泣,萧陟陪着他,轻轻环着他的肩膀,低声说:“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别忍着。”
扎西抹着眼泪摇头,哽咽道:“我不能哭 。如果仁波切的灵魂还没走远,他听到我的哭声会对尘世心生眷恋,不能安心去转生。”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给边玛喇嘛念度亡经,念过几遍后,他眼中虽然依然悲伤,但已经没有了眼泪。
萧陟想起扎西说的,他们西藏的人民都不过生日,因为生并不是开始。同样的,死也不值得难过,因为它并不是结束。
扎西念完经后站起身,萧陟对着边玛喇嘛鞠了三个躬,然后和扎西一起回到他们停在岸边的车里。
他见扎西的情绪已经平稳,以为他真的释然了,然而当它们扎完帐篷,萧陟正在生火做饭,坐在一旁的扎西突然身子一歪,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萧陟脑子里轰地一响,将扎西拖进帐篷,把他的帽子、围巾、口罩都摘了,这才发现扎西不知什么时候发烧了,藏在口罩下的脸蛋烧得通红,眼里也带着红血丝。
他扎帐篷的时候就发现扎西眼睛很红了,但以为是哭红的,没有太在意,此时不由万分自责,同时胆战心惊地直接从系统商城买来高效的退烧药给扎西喂了进去。
在高原上发烧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即使是当地土生土长的藏民,都有可能因为发烧时身体的耗氧量骤增而出现致命的高反。
萧陟十分紧张,除了发烧,他还怕扎西是感冒了,在这种高度,感冒很容易变成肺水肿,那可就麻烦了。
幸好他还有上一个世界保留下来的医学知识,给扎西做了个笼统的检查,发现他并没有嗓子红肿之类,也没有其他可能导致发烧的炎症,把衣服都扒开仔细检查一遍,也没有伤口,才略微放了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