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见他还有闲情开玩笑,松了口气,之后再开的时候就时刻注意着时速表和萧陟的脸色,生怕他再难受。
萧陟一直面带微笑,看起来状态不错,但他心里清楚,一上到更高的地方,他的体质远远比不上扎西,其实现在他已经开始呼吸不顺畅了,很担心自己又会成为扎西的拖累。
宝瓶里的地图是从古格遗址开始,所以他们得先按照刘景文给的地图往西开几天,到达古格遗址,然后再按宝瓶里地图的指示往北去。
这样绕一个大圈虽然浪费时间,但一来羌塘里地标极少,严格按照地图的轨迹走不容易迷路。二来他们去古格也是专门为了等那些葡萄牙人,希望他们能给点力,别让自己等太久。
地上渐渐看不到车辙,带小石子的沙土路也变成了布满石头的坑洼草地。刘景文笑称这叫“搓衣板路”,当时他们听着还觉得有趣,这会儿真开上来才觉得真是种折磨,感觉脑浆都要被颠出来了。
这里没有路、更没有路标,他们只能靠着远山和太阳来定位。他们迎着太阳一路向西,终于等到太阳开始落山。扎西停下车,再次脚踩上静止地面的踏实感令两人同时松了口气。两声叹气重叠到一起,他们面面相觑,又同时笑起来。
两人下车一起搭好帐篷,然后用煤油炉生火烧水。
这会儿刚到傍晚,气温就已经降下来,他们带的瓶装水都结了冰,直接用藏刀把塑料瓶斩开,把一大坨冰扔进锅里化冻。
等冰融化的时候,扎西指了指远处艳红的余晖,被远山遮挡了一半的太阳放射出金色的光芒,融进着红彤彤的云彩里。
“萧陟,我们会成功的吧。”扎西眯着眼睛望着夕阳,轻声问。
萧陟舀了些融下来的水倒进碗里,递给扎西,肯定地回答他:“一定会的。”
第174章 第二天
喝了几口水, 扎西就想去放水,萧陟端着枪跟他一起过去,站在他身后守着。
扎西觉得这样很搞笑,萧陟也觉得有意思,一边笑一边解释说:“这是刘景文的笔记里写得, 一定要结伴方便,防止狼从背后偷袭。”
扎西觉得这很不错, 萧陟和自己背对着背,眼睛就不会乱瞟, 嘴巴也不会乱说, 要不然以他对萧陟的了解, 肯定又会趁自己尿尿的时候使劲逗自己。
“你不尿?”扎西整理好衣服, 问萧陟。
“不用, 我好像穿多了, 刚一活动有点出汗。”
“我不常出汗。”扎西随口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知道, 诗里都讲了,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什么意思?”扎西还真以为他在解惑。
萧陟坏笑着搭上扎西肩膀,把整首词细细地翻译了一遍, 又把扎西闹了个红脸, 颇有种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感觉。
两人回到帐篷前,他们守着火炉,一边欣赏着戈壁日落, 一边就着热水吃了从家里带出来的糌粑和酥油,十分满足。这里没有旁人,两人在余晖里想怎样接吻就怎样接吻,竟然还有几分浪漫和惬意。
但是很快太阳完全隐藏在山后,气温飞快地降下来。
萧陟拿出温度计看了一眼——零下十度。他搓了搓手,对扎西说:“进帐篷吧。”
“好。”扎西坐直了身子准备收炉灶和锅,却看见远处有一只孤狼站在原地,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萧陟也发现了这只狼,摸到随身携带的猎/枪朝天放了两响。
那狼应该是没听过枪响,被吓了一跳,立刻掉头跑了,两人又等了一会儿,见它没有返回,才一起收了炉子和锅,钻进帐篷里。
他们的帐篷其实并不是当时在成都买的那顶。因为时间紧迫,萧陟没有在成都找到可以抵抗零下几十度严寒的四季帐篷,就随便买了个便宜的,然后从系统商城里选了一个和这个外形相似的调了包。
也不知扎西是真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了也故意不说,总之今天支帐篷的时候,萧陟让他怎样弄就怎样弄,一句疑问都没有。
睡袋也是系统商城里买来调包的,非常暖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种睡袋都是单人的,萧陟还真有点不适应和扎西一人一个被窝。
他们帐篷里是用一只手电照明,两人紧挨着并排躺下,扎西仔细端详萧陟的脸:“没有浮肿,比一开始上高原的时候好多了。”
萧陟眼中含笑,“都在你家住了好几个月,总得有点长进吧。你呢,觉得难受了吗?”
扎西摇头:“就是觉得有点闷,不严重。”
“那就好,我也还好,稍微有点缺氧,到了古格应该就能适应了。”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慢慢沉入了梦乡。
半夜,萧陟被饿醒了。他看眼扎西,对方脸色红润,睡得很香,便放了心,起身穿上羽绒服、戴好帽子,钻出帐篷去车里找吃的。
刚一掀开帐篷就被一股冷风吹得头皮一紧,忙飞快地钻出去把帘子放下拉好拉链,生怕帐篷里被灌进冷风。
他直起身,刚要紧一下羽绒服的拉链,就看见十几步外站着一只狼,在明亮的月光下一双探照灯似的眼睛极为显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这边。萧陟怀疑这就是他们傍晚看到的那一只,显然已经盯上他们。如果他刚刚没有饿醒,这狼可能就要钻进他们帐篷里偷袭了。
他突然从帐篷里出来,那狼也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却也不肯走远。它十分聪明,知道人晚上是要睡觉的,等一晚,它总会找到机会。
萧陟没有耽搁,直接又反身回了帐篷。他不在旁边,扎西睡不沉,听见他掀帐篷的声音就醒了,带着困意地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来了只狼,我把他撵走,你接着睡。”萧陟一边说着,一边翻出武器,在猎/枪和长刀之间犹豫了一下。
“就一只狼吗?”扎西问。
“嗯,一只。”萧陟最终选了长刀,拿在手里掂了掂。
扎西揉了下眼睛又躺了回去,“注意安全。”对他是十足的放心。
萧陟出了帐篷后,果然看见那只狼又凑近了几步。他不客气地拎着长刀直冲着那只狼冲了过去。
那狼被他吓坏了,一个转身飞快地跑走了,萧陟追了两步就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喘气。
其实他并不像自己表现出来得那么凶悍,缺氧还是小问题,要命的是寒冷。拿刀的那只手露在袖子外,此时已经失去了知觉,全靠一股韧劲在控制着,才没掉了刀。
他直接回到帐篷里,从系统商城里买了个肉罐头吃起来。
“好香。”扎西从睡袋里探出头,巴巴看着他手里的罐头。
萧陟好笑地舀了一勺子肉喂进他嘴里,扎西笑得眼睛都弯起来,“这个牌子的好吃。”
萧陟笑出声来,“馋猫。”
两人这样一人一口地解决完一个罐头,萧陟又直接嚼了两口冰,就接着睡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强烈的阳光透过帐篷将两人照醒,他们穿好衣服、收好睡袋后出了帐篷,被帐篷顶上的雪吓了一跳。
“昨晚下雪了?”萧陟惊讶地说,可周围地上并没有雪的痕迹,只有个别凹陷处有一些冰。
扎西仔细看了看,“是霜。”他也很惊奇,“天啊,竟然会有这么多霜。”
萧陟又看了眼温度,零下四度,“难怪刘景文的笔记里说尽量不要在帐篷里做饭,不然帐篷里水汽一多,我们里面也都是霜了。”
“幸好昨天和今天天气都不错,在外面生得起来火来。”扎西庆幸道。
“想吃什么?”萧陟支锅烧水。
“想吃奶。”扎西道。
“……”萧陟抬头看了眼扎西,无声地笑了两声,把扎西笑得莫名其妙,“咱们不是带奶粉了吗?煮两勺好不好?”
“好,好。”萧陟一边笑一边从车顶的行李中翻出奶粉,又顺手多拿了几瓶水扔进车里。这次他有了经验,在车里多放些水,省得都在外面冻成了冰。
萧陟给扎西煮奶的时候,扎西就用藏刀片干肉喂萧陟吃,吃了几片干肉,又就着奶吃了些糌粑,简直不能更满足。
扎西喟叹道:“要是能一直这样多好,在羌塘比在家里还自在。”
结果他这话说完半小时后就起了大风,同大风一起来的还有雪和沙,漫天都是白色的细粒,能见度还不足一米。
扎西勉强开了一会儿,萧陟说:“停车吧,这样不行,会迷路的。”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车身往下一陷,停在原地不动了。两人心里同时一咯噔,这是碰上刘景文的笔记里提到的最可怕的一种情况了——陷车。
第175章 爱的教育
扎西又焦急又自责:“都怪我!开得太急了!”
“啧, 说什么呢,这是意外,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萧陟安抚道,“我下去看一眼。”
他戴好帽子、拉好拉链,将口鼻都蒙住, 又戴上防风镜,然后顶着被雪和沙填满的大风将车门推开一条缝。
风沙顿时灌了一车, 萧陟飞快地跳下车,将车门“砰”一声关上。
刘景文的笔记里管这种风叫白毛风, 那漫天的雪和沙将目之所及都染成白色, 比浓雾的可见度还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