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眠摆了摆手,叫住服务员,歪着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巨幅精美海报,“麻烦你,扬州炒饭。”
胡乱塞了几口,算了却一顿。
云筱还要带她去玩,林未眠推说还要回去准备月考,让他们自便。到了校门口放下她,云筱探出头来说:“宝宝,你别和顾阿姨见外,我回头,明天吧,明天我还拜访她呢,如果宿舍不好,就回她家住——咱们的房子交了房也还得装修。”
林未眠答应一声知道了,两手插在兜里,默默无语往宿舍走。脚尖触到枚小石子,踢了一脚,飞出去老远。
第一届寄宿生本就不多,晚间班上只有三五个人返校,晚自习上便只这三五个人,老师都懒得布置任务。林未眠在座位上枯坐三个小时,脑子像是瘫痪了,什么也没办法想,就寝之前才惊觉肚子瘪得厉害,揉着肚皮翻身,说了句:“佳期,我饿了。”
尤小诗在隔壁床“哈啊”了一声,“小林砸,你说什么?”
“……”林未眠自己在黑暗里愣了一下,“我刚说什么?”
尤小诗短促一笑:“我好像听见你叫谢佳期。”
“不可能,你听错了。”林未眠答得很快。
尤小诗打个哈哈:“小眠你饿了吗,我带了月饼,不过是五仁的,你要不要吃?”
林未眠懒怠动弹,谢过了她,说明天再吃,“我妈也给我带了些特产,明天分给你。”
第二天她发现不对了,身边的桌子空着,第二节 是班主任徐伟良的课,他叫着林泉:“谢佳期请假了,你替她把团费收一下,中午之前交过去。”
林泉答应了一声。
林未眠有些发怔。
请假了?
全勤劳模。工作狂人。万能学霸。居然请假?
中午放学,林未眠拨通了电话。
顾婕在那边声音压得极低:“小眠?怎么了吗?怎么中午来电话?”
林未眠立刻懂得她是在开会,或是别的重要场合,连忙说:“啊,阿姨,没事,我……”
“你等等。”听筒内静了几秒,接着传过来恢复正常的柔美女声:“小眠?什么事?”
“…………”林未眠咽了咽口水,想挂电话又来不及了,“那个,佳期请假了。她怎么了呀?是不是螃蟹吃多了不舒服呀,哈哈哈哈。”
顾婕也笑了笑,“没,昨天她不肯吃螃蟹,还和她爸小小地龃龉了一番。可能回家的时候着了风,今早就病倒了。有点点发烧,没什么大事。我让春姨守着她呢。你别担心。”
“不不不,我不担心。”
“是的了,佳期从来不生病,我都害怕,都说不生小病的人,往后一来就是大病。所以她这次感冒,我还松了一口气呢。”
林未眠点点头,接着补了一句:“好的,阿姨,那您忙吧。我上课去啦。”
“好,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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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体育课,林未眠盘腿坐在草坪上,望着远处的围墙发呆。说起来,很久没有翻过墙了。也不知道这门手艺生疏了没有。
碧空如洗,澄澈得能照透人心。砖青色的围墙映在这样的背景里,显得很诱人。
等她回过神来,脚尖轻轻一点,人已经落在围墙外边了。她两手拍了拍,大拇指扫过鼻尖,两手兜在外套口袋里,嚼着口香糖,信步往前走。
抬手按密码开锁时,还有点害怕他们家换锁了。
她是回来拿东西的,有几件衣服没有拿,学校没有烘干机,衣服干得太慢,她洗得又勤,都快没衣服穿了。
滴滴两声,门开了。
春姨根本就不在。她走了两圈,一不小心走到了谢佳期的房间。
床上躺着体型薄薄的一只谢佳期,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上。被子换成了月白色,她整个陷在里边,好像飘在淡蓝色的海里。睡着了也不能放松的一个人,眉心微微蹙着。
林未眠屏住呼吸,轻轻替她揉开了眉心,接着抬手搭在她额头上,滚烫的。暗暗骂了一句“谢特”,手刚要撤走,手腕却被钳住了,整个人为之一轻,接着就摔进了软被之中,发出一声轻呼。
谢佳期眼睛里边还泛着红色,带着警惕与敌意的目光,在看清楚来人之后,一怔,紧接着仿佛更糊涂了,有点疑惑似的。
少侠好身手啊。林未眠腰都闪了,手扶着不敢喊疼。又怕谢佳期烧坏了脑子,失了神智,一个看不真切,把她当成入室抢劫的就地正法,大气都不敢出。僵持了半晌,被她压着也没法动弹,只轻轻摆了摆手,“是、是我。”
大家认识的。
“林未眠?”
“……”
“……”
银蓝的窗帘拉到一边,墙上盛着半壁斜阳。客厅的挂钟滴答滴答走得格外响亮。
林未眠艰难地酝酿了会儿,刚想解释自己为什么来,那边谢佳期也酝酿好了,一脸懵懂地徐徐亲了下来。
哇靠,不讲道理的吗。林未眠敢怒不敢言,不敢去触犯这位少侠,只拿手捂严了自己的嘴。但是谢佳期轻轻吻在她眼睛下方。
林未眠条件反射地一闭眼,脸颊被微烫的嘴唇一烙,整个人随之颤了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谢谢大家!
第46章
亲亲完, 谢佳期脸偎着她, 不动了。
林未眠屏声静气, 睁开一只眼去看, 人挨着她睡着啦,呼吸比往常都要重, 喷在她耳廓,也是烫得惊人。早上就病了, 到了下午还烧着, 难道这一整天都没见好?谢佳期啊谢佳期, 你可真不中用。
林未眠试图悄摸摸撤身出来,可她一有动静, 谢佳期就又徐徐睁开了眼, 抬手轻轻扶住了她的侧脸,眼波渺如瀚海,虚虚实实地觑着她。
尼采同志的名句霎时间就涌进了林未眠脑海——当你凝视深渊时, 深渊也在凝视着你。林未眠觉得自己陷进那深渊般的目光里去了,挣不开逃不掉。心头剧烈跳动起来, 慌忙出手拍了拍她肩, “哎, 你让让。”
谢佳期忽地征了征,坐起身来,往侧边退了退,低下头,脸上竟然泛起了红晕。
林未眠趁机一个鲤鱼打挺跃到地上, 站在地上看谢佳期那架势,倒好像刚刚下嘴的不是她,刚刚她什么都没做过,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知道似的。林未眠咬牙点了点头,懒得吐槽一个病人,起身去先前谢佳期找药的地方捣鼓了一阵,找出退烧药,又麻溜去客厅给她倒了杯水来,一并递到她面前。
谢佳期倒是也很配合,默默从她摊开的手心拣了药丸,塞进。。嘴里,但是喝水的时候就比较过分了,就着林未眠手里,在玻璃杯里轻轻喝一口。
药吞下去,仰脸看着林未眠,眼睛眨了眨,好像在说“我吃完了,乖不乖?求表扬。”
林未眠真是没眼看,咳嗽一声,将杯子递过去,粗声说:“再多喝点,感冒了就是要多喝水才会好,你不知道吗?”
佳期于是又两手捧着那杯子,连同林未眠的爪子也裹挟在内,咕嘟咕嘟将剩的大半杯水也喝完了。
林未眠耐着性子,待她喝完,要将手撤出来,但是对面还牢牢地抱着呢,跟松鼠抱着大板栗似的。林未眠不由得就起了几分焦躁,瞪瞪她:“放开。”
“饿。”谢佳期声音小小的,眼神巴巴的像条被雨淋湿的小狗。
林未眠嘶了一声,低头问她:“那你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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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这种病还不比别的,别的你说体虚吧,给她进补就得,感冒一进补,还得补出虚火来,搞不好要加重病情的。只能给一些清淡的食物顶顶肚子。
不知道怎么搞的,厨房里的压力锅里,有锅煲好的鸡汤。林未眠想了想,觉着这个还是暂时不要喝比较好。她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的时候,谢佳期寸步不离地跟着,因为还畏寒,身上裹着床薄薄的砖红色毯子,站在一旁看她搅拌锅里的米汤。
赶了好几次都没赶走,林未眠才悟了,生病时的谢佳期可谓放飞自我啊,粘人粘得堪比502胶水,幸好她平时都很健康,不然顾阿姨他们可就惨了,还不得被烦死。
只是做一锅稀粥,十分钟大火,十五分钟小火。林未眠专注地看着那口小锅里翻腾的白色米粒。它们慢慢涨得很胖,爆开来变成米花时,也就是做好了。
连她这个手里有事做的都觉得这太无聊了,谢佳期却围观得兴味盎然,眼睛亮闪闪的,病容全无。
“好了。”林未眠盛了一碗粥,解下围裙,“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谢佳期跟她出来,到外边,坐下,林未眠给她拿了个勺子。佳期坐着,看看粥碗,又看看对面的林未眠。
“是要加点糖吗?”林未眠说出口就自己否决了,对面这个根本就不是甜党啊,皱皱眉头,起身去冰箱找了找,回来说,“没有咸菜,我现在去给你买。”
谢佳期声音弱弱的:“不要咸菜。”
林未眠用眼神问她:“那是要怎样?”
佳期:“我没有力气。”
林未眠险些笑出来,她没有力气?刚刚一把将人掀翻的那个是谁啊。
佳期抬脸看着她,裹了裹身上的小毯子,又夸张地咳嗽了两声,“好难受。”
林未眠额角抽了抽,“谢佳期,你病了是这样的?可雷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