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吃不好。”林未眠不知道谢佳期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干脆顺杆子往下说,“你早晨逼着我喝白粥,我就,报复性反弹了。”点点头仿佛连自己也说服了,“就是这样。”
谢佳期没有再往下追究,“作业呢。”
“我自己写。”林未眠抗拒被她投喂,“我才不要做你的补习学生。还有,今天上午那种自作多情的事情少做一点。与其被你‘施以援手’,我宁愿出去罚站。”
谢佳期手上的魔方同色的一边已经完全还原,她抬眼看了看林未眠。
“你出去呀。”房间的主人指着房门。
“我看着你写。”谢佳期端坐着,似乎不打算走。
林未眠这回真到极限了,也顾不得和谢佳期肌肤接触,拖着她的胳膊就拉她起来,拽着她往她房间送,到了与她相隔两个房间的她的屋子,打开门将她塞进去,挥了挥手,用最后一丝力气强颜欢笑,“这才是你的房间,大小姐,拜拜。”
随着砰地一声,她和谢佳期被隔绝在房门两侧。
林未眠跑去洗手洗手,把指尖残留的体温给冲掉。
回到房间就整个人败下阵来。正面向下匍匐在床,脸埋在枕头里打电话,云筱女士的手机依然接不通。
朋友圈发那么勤快。与其说是去开拓创业,不如说是去旅游。拍了那么多照片。却对女儿不闻不问。仿佛甩锅给了闺蜜就像完了事儿一样。有的时候真的怀疑,老妈是不是真爱她。还是说,母爱也是一阵一阵的,是种间歇性发作的东西。
林未眠对于“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无法理解。她叹息一声。随即毛骨悚然。
——那叹息声有二重奏。
她机械地转头。那张妖娆的脸又出现了。
那个在教学楼的厕所隔间守株待兔的女人。额头描着花钿。长得极具古典韵味的女郎。
林未眠咽了咽口水。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充斥了整个房间。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一个念头: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不见了。
“林姑娘。妾身有个不情之请。”妖娆女郎说话的声音真好听啊。
身为声控党的林未眠睁开双眼。
女郎穿着件旗袍,仪态万方地走到她床头,福了一福,“妾身这厢有礼了。”
听她一番陈情,林未眠要昏过去了。女郎是民国末年的魂。梨园子弟。艺名叫玉楼春。在要成角儿的前夕被军阀掳走,郁郁含恨,吞生金自逝的。
“你居然飘了这么久呀?”林未眠缩进被子里,依然抖得很有节奏感。
玉楼春说自己一辈子没碰到过喜欢的人,执念和怨恨太深,而且又是自杀的,转世有困难,须得自己先把执念放下了。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看到一个各方面都很符合期待的女子……
“女子?”林未眠听得下巴掉了。
“正是。”玉楼春颔首,再福了一福,“故而妾身想借姑娘的身子一用。”
林未眠瑟瑟发抖,“啥…………?”
“姑娘大可放心,妾身只是想亲近亲近那一位,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玉楼春的含露目非常楚楚可怜了。
然而她再可怜,也不如见鬼的自己可怜呀,林未眠非常机警地摇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不行。”
开什么玩笑。占了她的身体,跑过去亲亲抱抱一个陌生女人?疯了吧?假使她轻信了这个什么玉楼春,那么结局有好几个,其一,玉楼春占着她的身体不还了,从此与她看上的那个妙人双宿双栖,那这世界也就没她林未眠啥事儿了;其二,玉楼春言而有信,用了一下就还给她了,被她亲亲的那个女人以为她林未眠是随便猥亵同性的死变态,报警把她抓起来,即使没有抓起来,闹到学校去,那她以后也就没法儿混了;其三,依然是玉楼春言而有信,但是那个女人以为是林未眠对她有意思,同时也对她有了那个意思,从此咬定青山不放松,要和她耍朋友可该如何是好?她要是拒绝人家,岂不是要悲剧呀?
——这无论打出哪个结局都不会幸福的游戏。
还是不要贸然上手玩的好。
毕竟,乐于助鬼和牺牲自己有本质的区别。
林未眠摆摆手,“不好意思啊玉姑娘,身体发肤受之……”眼见玉楼春的眸光暗了一暗,她猛然记起,这玉楼春是自杀,她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呢么,当即刹住了车,改口道,“我不能把身体借给你。请你理解。”
玉楼春福了一福,“妾身明白。妾身,改日再来。”说着飘飘荡荡从窗户淡出了。
林未眠这才发现浑身都凉透了,爬到地上,抖抖索索打开衣橱,掠了件睡衣,去浴室,将浴缸里放满了热水,将自己整个儿都泡进去。渐渐的,周身的血液回流,有了点暖意,她那种要呼出白霜来的错觉才消失。
希望今晚不要有别的鬼再来拜访了吧。她泡澡时身上的衣服都不敢脱光。换衣服时,别别扭扭裹在帘子里换下来,穿上一件方便的套头衫。
回到房间她立刻发现自己想错了。
她的祈祷并没有灵验。
有四个小伙子正在房间等着她。
发型都很非主流。
林未眠几乎是跪着进去,抱着头问:“你们想要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求你们快走……”
四个人忽然亮出乐器。
贝斯手,吉他手,鼓手,还有一个拿话筒的主唱。
“…………”林未眠咽了咽口水。
“林同学。”主唱拿着话筒开始发言,“我们什么也不想要,在发行第一张唱片以前,我们就因为意外离开了人世。我们缺少观众。请你做我们的观众。拜托了。”
“你们,”林未眠退到角落里坐着,指着窗外,“你们可以去找其他的,鬼魂,听你们演奏啊。”
“大家各有各的执念。没有耐心静下心来听纯粹的音乐。”吉他手说话的声音很是阴郁,“而你,你是上天赐给我们的观众,敬请欣赏always solo天团给大家带来的《Who’s Ur Fa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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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六点,谢佳期起床,只见林未眠坐在沙发上一脸疲惫,两只巨大的黑眼圈几乎可以媲美国宝。
“林未眠。”她走过去,蹲在她跟前,拿手晃了晃。
林未眠带着哭腔说:“他们说今晚还来。”
谢佳期:“?”
“我可算知道为什么没有谁愿意听他们的音乐了。”林未眠捂脸,“那么,那么的……”
“怎么,”谢佳期摸摸她的头,“又做噩梦?”
“别碰我。”这句抗议也说得弱不拉几,娇弱极了,软软推开她的手,“是噩梦。超级噩梦。”
早饭一家人吃的是红豆粥。
林未眠坐在谢佳期身边,只吃了几口。
顾婕看她精神不太好,问:“小眠,是不是昨晚学习到很晚?不要太拼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走可持续发展的路线,明白吗?”
“嗯。”林未眠答应着,“谢谢阿姨。”
今日谢佳期并没有逼着她将碗里的粥吃完,一路上都密切关注,只过了一晚上,林未眠仿佛更小只了,摇摇晃晃的,真怕一阵风过,她就会被刮跑了。
总算平安到了教室。
而她只是放个书包拿个书的当儿,坐下来时微微一愣。
林未眠竟趴那儿睡熟了。呼吸声均匀又绵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谢佳期坐在旁边侧头静静看了会儿,大拇指在她脸颊上轻轻磨了磨。
滑滑的。像小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大大肥章呀
祝大家八月开开熏熏~
填空:我们佳期是__攻
感谢几位小姐姐留言。木啊~
第7章
假使给林未眠和谢佳期的座位画一个分布图,林未眠的左侧和后方都是墙壁,佳期的座位靠走廊,前排卢可欣和尤小诗,谢佳期的右侧是余夏和林泉。
上第三节 课的时候,习题时间,三两笔算完的余夏对林泉朝左努嘴,“我观察好半天了,团座今天不大正常啊。”
林泉本来视力不好,偏好前排的位置,奈何身高体壮,足足一米九,打小是坐最后一排的命,他按照同桌的示意往隔壁桌望望,点头,“差不多,老是看着墙。”
“不是看着墙,是看着她那个宝贝同桌吧。”余夏嗤笑。
“宝贝,同桌?”林泉给余夏一个“你开什么国际玩笑”的眼神。
余夏揽过林泉的肩膀,指着左边,悄咪咪咬耳朵,“看见了吧,昨天和老师抬杠那个小妞上课睡大觉,我注意了下,那妞从早读就开始睡,到现在没醒过,咱们团座,不但不检举告发,反包庇,不对,何止包庇,简直帮凶,平时干净得像镜面的桌子上放了一摞书帮忙遮挡不说,你看看现在开始晒太阳了,她在干什么?”
林泉笑出来,低低骂了句:“靠,你丫无聊不无聊。”甩开他的膀子,用眼神警告他,再讲笑话他这个新官上任的班长可就要大义灭亲了。
余夏鸡贼一笑,还要说什么,数学老师忽然点名:“余夏,你上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