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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每天都在作死[穿书] 完结+番外 (竹荪虾滑)


  他半生漂泊,流离不定,幼时高人看相,说他有机会流连宫闱,他还不信,如今一看,方道是真的。
  内廷之中的阴私,他早有预料,却想不到,那样一个仁厚的皇帝身边,竟也藏着这般狠毒之人。
  “卢公公自是无所不知。”
  挫骨扬灰,灰飞烟灭,上天入地,自然是哪里都找不着了。
  卢省鼻腔里,轻哼一声,
  “那种货色,还敢欺瞒皇上,我不如此,还要伺候她去合葬不成?”
  莫冲霄不敢回话,垂头称是。
  卢省又说,“能到皇上身边的人,无不是有所求的,只要忠心于皇上,道长所求,也不为难。”
  莫冲霄便作揖谢他。
  他自知命中有此一遭,先是入宫,而后又有牢狱之灾,若此劫安然度过了,便又能精进几重修为。
  凡尘俗事,过眼云烟,权且当做戏台,看了这一场。


第52章 观星
  既然打算解决卢省这个麻烦, 首先内阁中人要达成一致。
  张洮在朝中年数长, 也是几经风雨,本以为前几年刘岱翻了船,自己会跟着搭进去, 没想到却平安无事。
  他年轻的时候, 司礼监也有权势倾天的大太监, 那人行事,与卢省差不太多, 到后来手越伸越长, 与阁臣勾结,企图左右首揆人选,事情败露之后,被赶到南京去了。
  卢省现在犯事的程度, 和那一位相比,不算突出, 虽然他在京城, 是横行霸道了一点, 在中下级官员之间, 又太有威望了一点,但是对他们这种高级官员, 卢省表面上还是很敬重的。
  至于占地和捞钱这两样, 真没什么稀奇,狠得下心来给自己一刀,若不为些黄白之物, 反而奇怪。太监出身,少有正经人家,就算在内书堂上了几天学,也洗不掉骨子里的奸猾。
  张洮在心里,从来没瞧得起卢省,但也没把他,真正当过威胁。
  何烨谨慎惯了,没有说话。罗维敏心中,卢省这人就是个爬虫,死了一个,还有一个,他在兵部待了几年,染上不少杀气,既然谢靖说此人不能留,那就杀了吧。
  谢靖说,“首辅,内廷出了如此权宦,可不吉利啊。”
  何烨眼皮轻轻抬了抬。
  张洮眉头一皱,心中暗叫不好。
  “不吉利”这种说法,可大可小,只是历史上一个王朝的气数将近,或是由盛转衰,总会出个把大名鼎鼎的权宦,比如扶着李隆基出逃的高力士,或者崇祯亲手收拾的魏忠贤。
  其实事情的根源,也怪不到太监身上,只是他们就像腐肉身上的苍蝇,天生遭人厌恶,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谢靖这话的意思是,卢省虽然现在看来,也就是普通的贪污腐化,奴颜媚主,但是从他撺掇皇帝修道并且成功了这件事上,就该知道此人所图不小。
  太监受教育程度低,眼界狭窄,明明只擅长做些伺候人的活儿,却还不甘寂寞,老想用伺候人的脑子,去干治理天下的事。
  如今我们联手,还能把卢省控制住,他日六部九卿,厂卫禁军,都要听他的话,到那时就被动了。
  如果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作为首辅,你张洮是要负历史责任的。
  其实张洮跟卢省,真没什么交情,虽然吏部很多人已经被卢公公腐蚀了,但是对于内阁首辅,卢省也就是逢年过节,给他送一份厚礼,可张洮还不至于指着这个过活。收礼主要是为了卢省颜面好看。
  谢靖的话说到这份上,张洮自然不会再和稀泥。
  内阁这边,主意已定,于是安排下去。
  卢省这几天,在司礼监没见到参自己的奏折,终于松了一口气。
  之前参他的折子雪片一般飞过来,堆成小山,亏得皇帝精神不济,又被莫冲霄引着修道,于是他把这些都压下来,不叫皇帝知道。
  皇帝知道了,究竟会怎么说,卢省总有些忐忑,不过,最不济也就是申饬几句,皇帝现在,内外都倚仗着他,一会儿不见人,就着急得很,卢公公的位置,还是稳如磐石。
  谢靖那伙人,虽然想动他,但是他们现在,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前些日子,大理寺的霍砚,递了几次牌子,说要求见皇帝,皇帝怕见了这一个,不见其他人,影响不好,最后也没见。
  这期间零零散散,求见皇帝的人,不下数十拨,上至首辅,下到言官,皇帝一个都不见,虽然免不了在宫中长吁短叹,却让卢省喜不自胜。
  皇帝不上朝,对他本人身体有好处,朝政只要经卢省的手,阅知一二就足够了。若是这样就能出乱子,便要治内阁那帮人的罪,食君之禄,却不为君分忧,全都该打。
  宫里还有莫冲霄帮他说项,劝着皇帝,卢省想着,自己真是一路顺风顺水。
  那年初见莫冲霄,乍一看,以为是世外高人,没想到区区一点金银,就叫他折了仙骨,跟自己进了宫。他甚是乖觉,皇帝的心事,卢省透了那么一丁点,就被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卢公公如今,是内外皆安定,想必过不了多久,内阁中人,就该向他俯首称臣了,权宦之中,威势最盛的,曾经做到了“九千岁”,人家做得,卢公公自然也做得。
  卢省便想,自己比那“九千岁”,却是冷静自持许多,不像那人,把人都得罪光了。他与张洮,平时以礼相待,逢年过节,一份薄礼,君子之交淡如水,合该如此。
  他心中快慰,走路也有劲,连轿子也不坐,在宫禁之中,行步如飞,别的内侍在后面,追赶不及。鹅毛一般的雪片,静悄悄洒在他路过的地面上。
  陈灯此时,却有些焦头烂额,皇帝午后喝了莫冲霄的符水,一觉睡到现在,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皇帝一醒,就要找人,却发现卢省不在,莫冲霄也不在。
  平时也就罢了,今夜却是不同。
  这天是谢靖生辰,虽然这一年,皇帝作了个大死,但也成功让谢靖入阁,这个成就,值得庆祝。
  宫里的贺礼,一早就赐下了。谢靖也按规矩回了谢恩折子,可惜不能当面向他道贺。
  他心中惆怅,顾不得合不合适,去问道士,如今身子眼见好了些,只是那桩心事,究竟有几分把握。
  莫冲霄心中,十分不解。
  皇帝想要什么人,还能等那人说个“不”字吗?又想这该是情根深种,才想要玩“心甘情愿”的把戏,可见红尘之中,一个“情”字,让人都痴愚了,既在眼前的东西,全都视而不见。
  他便辞了皇帝,前去白云观中,等到入夜,好好参详一番星象,再来复命。
  卢省看了他一眼。
  莫冲霄知道,这是让他仔细回话。
  既要拿谢靖把皇帝的兴头吊住,又不能让他们见面。
  莫冲霄是午后走的,此时刚刚傍晚,陈灯就说,“星星都还没出来呢。”
  皇帝一想也是,这时候卢省也回来了,他进门前脱了大氅,肩头留着两朵雪花,一进屋就化成水汽,只是浑身上下还带着雪气,闻着冷飕飕,皇帝就问,“下雪了?”
  卢省说是,又把雪意描述了一番,跟着老调重弹几句,“瑞雪兆丰年。”
  皇帝就说,“下雪了,那岂不是看不见星星?”
  卢省一想,也对,赶紧把话说圆了,“道长是世外高人,自然有法子,皇上且放宽心。”
  皇帝就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早上问莫冲霄的话,现在想来,真是无稽之谈,既是和谢靖有关的事,为何不去问他本人,反倒往别处下功夫。
  他这一年,总归是在胡乱折腾,也不知谢靖心里,往日的情分,如今还剩下多少。
  修道不朝已是半年有余,虽然没听到多少怨声,恐怕是内阁和卢省滤掉了。
  总归是他太着急,想着有捷径可走,人要是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不太好的时候,真不要做什么重大决定。
  皇帝现在心中,充满了懊悔,和心虚,他觉得自己肯定是乱来了,但是乱到什么地步,偏偏还看不清。
  仿佛今夜要从雪和云之外,找到星星的踪迹一般。
  他心中思念的人,明明知道在哪里,却又要往别处,去找他的方向,实在是太荒唐了。
  “谢卿……”
  在他刚刚穿过来,还是个年幼无知的孩童时,向谢靖伸出了手。
  从那时起,谢靖就留在他身边,毫无保留地信任和保护着他。
  那么这一次,就算是犯下这么荒唐的错误,如果能够开诚布公地谈谈,谢靖应该也会原谅自己吧。
  一想到这里,朱凌锶忽然很想很想,立刻就见到谢靖。
  他实在是思念得太久了,久得之前的种种龃龉,全都淡掉了。不管是祁王,还是分别的那三年,或是谢靖不肯入内廷的事,一下子都不再重要。
  他心里莫名生出一个念头,只要见到谢靖,不用多说,他也一定能明白。
  虽然自己把局面弄成一团混乱,但是到时候有谢靖在,定然万事无虞。
  他果然,还是少不了谢靖啊。
  雪越下越大了。
  卢省劝皇帝歇息地时候,嘴里还在念叨,“明天起来,怕是有两尺厚,臣幼时在河间府,有一年冬天,也是这么大的雪,村里的孩子堆雪人,又闹腾又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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