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昭妃话峰一转,问他知不知道最近宫女们为什么不和他说话。
提到这一点程晟心里就涌上了悲怆委屈,他道:“奴才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引得各位姐姐妹妹生气,有错可以改,但她们根本话都不和奴才说,这错奴才又该从何找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低头,昭妃在铜镜中将他委屈撅嘴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这事儿你可以去问问绿萃。”昭妃眼神柔和一瞬,同时吩咐道,“从明儿个起,你就进来伺候着,住也搬到左耳房来住。”
程晟顺从地答好。他从昭纯宫告退后去找到了小绿,对方边瞪他边解释,程晟扛着眼刀听完后只觉日了狗。
这就是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看绿萃那样子自己好像也洗不白了,程晟估摸着宫里这条路怕是断了。自己要吸取教训,找准机会就出宫,实施计划BCD,反正老婆是一定要娶的,他就不信了,娶个老婆真就有那么难?
回到住所的时候,他开始收拾东西。说收拾,其实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牛皮包着的那些信纸,原主自己的衣服统共才两件,其中一件还正穿在身上,实在也没什么可拿的。
看天色还早,他先去了趟张兰吉那里,向他说了自己将到昭妃身边伺候着的事情,后又向张兰吉讨了个出宫。
程晟抹着眼泪跪在下方道:“徒弟进来也将有三个月了,实在不堪忍受思家之情,只想着回家再看一眼,望师父垂怜。”
张兰吉迅速从榻上下来,扶起他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纵远父母也不能不心疼着自己,平日对我随便做个礼数就成,今日怎么跪着了?快起来。”
程晟继续抽泣:“那出宫?”
“自然是依你。”
程晟用略宽大的太监服衣袖遮住自己的脸,心想这张兰吉未免对原主太好了些,这中间一定另有隐情,但自己只是来娶老婆做任务的,有些事还是不要多问的好,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不要牵扯进是非之中。
张兰吉看着眼角泛红的程晟感慨道:“你倒是很有孝心,要是姜……,你娘知道你这一片孝心,不知得有多高兴。”
程晟假意没听到他的口误,苦笑道:“我这哪儿算有孝心,到宫里来,就是最大的不孝。”说罢,他像是只受惊的兔子,惶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心翼翼看向张兰吉,见他依旧是那副慈祥的样子,才松手讪讪道,“徒弟说错话了,该掌嘴。”
“无碍,今后注意就行。”张兰吉脸上也有了一缕哀思,“既然如此,等端午宫宴一过,给你三日的假出宫去,好好陪你娘说说话。”
他从黑木衣柜上面拿下来一个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条珍珠项链,上面的珍珠个个都有拇指般大小,圆润光滑,还是紫色的。程晟一看就知道是个稀罕物件儿。
“你留着,出宫后把它给当了,拿回家置办几处田产。”
程晟拿着被塞进手里的珍珠项链呆站着,良久才反应过来,赶紧放在了张兰吉桌上说道:“自古都是徒弟孝敬师傅,再说无功不受禄,我……”
“不是给你的。”张兰吉打断程晟的推辞,“这是给你爹娘的,他们吃了半辈子的苦,是时候得些甜了。”
张兰吉拿原主父母来压程晟就说不了话了,只为难地看着那珍珠项链。
“他们一家是好人。”他说这话的声音很低,程晟听不大清,想问的时候却被赶了出来,脖子上还挂着那珍珠项链。
人在太阳光下照着,他赶紧把项链取下来揣在怀里,财不外露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程晟向张兰吉的屋子行了个礼才离开。
他走了后张兰吉重新把门打开。屋外阳光灿烂、微风习习、百花盛开。
张兰吉看着程晟的背影,隐隐约约把那个风华绝代的背影和他重叠在了一起,他对着天空轻轻道:“我遇着他了,放心,长得和你一点都不像,但就那眼睛,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就一点不好,他居然成了太监,……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成太监也好,今后被羞辱也罢,被嘲讽也罢,都还能活着。”
“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
第80章 太监【宫廷将相】
程晟找了个角落让1404调出积分商城,兑换了一份好吃的凉拌猪耳朵,还有四个白胖胖的大馒头。话说这商城怪得很,在原始世界里面的时候,和食物相关的商品积分都特别贵,到这个世界就都便宜得很,反而化妆品或是坦克武器这类东西价格往上翻了一番。
程晟边在心里暗骂主系统周扒皮,边就着猪耳朵啃馒头,直接下肚两个。他把剩下的两个馒头掰开,将猪耳朵肉塞进去。
然后拐弯去到了夏清源打扫的地方,偷偷把这两个大馒头塞给他。
“快吃!”
夏清源见到他就特别高兴,嘴角的酒窝一直都深陷着,他习以为常的接过馒头开始小口小口吃起来。
太监行业竞争最激烈的就是吃饭时间,大家都干着宫里最苦最累的活儿,个个肚皮饿得不行,尚膳监那群孙子却都先自己把肚皮填得溜圆才放饭,那饭菜又都是固定的量,先抢到的菜好饭多,后来的菜烂饭少,其中最数刚进宫的小太监战斗力低下,常常吃不到饱饭。
程晟自打刚来那会儿和夏清源深夜常谈了之后,便格外多注意了他一些,有一天看到他直直倒了下去,抱着那轻到不行的身体,对他还是颇有怜惜的,此后便日日都留一份吃食,转过来送给他。
在他吃的时候程晟看向亭子长凳上放着的《治水筌蹄上卷》,书未合上,是摊开倒扣的,他拿起来一看,发现里面都是生涩偏僻的字句,只依稀透过“漕运”和“泄而淤”等字眼知道这是本讲水利的书。
程晟问他:“我未入宫之前认识个秀才,记得先皇和皇上都最为推崇经史之学,你怎么看的是治水的?”
“左右我现在不过是太监,科举再无可能,索性避了那些经史之书。”夏清源说这话的时候样子并不难过,反而眼底有光,神采奕奕,“自嘉靖元年开始各地都有水害传来,治水一事刻不容缓,我打小其实就对水工感兴趣,现在无望朝堂,不如多看看这些,倘若一日真还有机会去到那水难地上,定得把我这一身本事给使出来,多为百姓做贡献才好。”
程晟点头,相当赞许地看着他回应道:“会有机会的,现如今你所学的一切,终有一天会派上大用场。”
等夏清源扫完地后,程晟和他一起回去,路上顺便和他说了自己被昭妃要过去的事情。
“今日就要搬走吗?”夏清源的脸色变得惨白,愣愣地看着他,“以后都住昭纯宫?不会再回来了?”
程晟点头:“我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等会儿就住过去。会有新人搬进去代替我的位置的。”
夏清源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沉重的“恭喜”。
程晟没感觉到他突然低落的心情,到地方拿着行李就告辞了。
……
昭纯宫的左耳房比之前的通铺住所好很多,起码让程晟多了隐私被保护的安全感。将石烛台上的烛火挑明了些,他照常拿出信纸开始给静王写信。
工整言顺的信体他早就放弃了,现在写的信几乎通篇都是白话文,换而言之就是瞎几|把乱写。开头无一例外是向静王吹的彩虹屁,什么“威猛如虎,悍然骁勇”、“世间第一奇男子”都写出来了。
程晟对静王其实还挺有好感的,一是可能受到了原主的影响,天然亲近度就很高,二是静王派线人给了他一块长条金锭。
没错。他涨工资的愿望得到了回应!这怎么能让他不高兴?
对于写信这事儿他已经无法抱着单纯的目的了,他时不时在里面加些为自己谋福利的话。静王虽不说都一一满足了他,但也漏不少好处出来。
程晟每每得到一点好处就觉得自己又沦陷了一点,认为静王心机深沉无比,玩弄人心的手段实在高明,就连他这种不为外物所动的人都有一种为他抛头颅撒热血的冲动。
而他并不知道,此刻心机深沉的静王却喝着茶端坐在书房内看着他的信,样子像一只大呆鹅。
王府暗卫做事效率自是极高的,将张清耀家底又查了个透彻,静王早已经知道了他没有孩子,农妇夫妻也不能算老,甚至可以说是正值壮年,如日中天,干起活儿来麻利的很。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那天张清耀在信里写的“上有老下有小”纯粹就是在胡扯。这句话也不知道那儿来的,读起来顺口但和张清耀的实际生活一点都不搭边儿。
孟离昶想到这里不太高兴,他父皇在位的时候国内就兴起了对对子的风气。本来这也没什么,顶多是增加了文人墨客的风骚味,但坏就坏在,人人后来都爱在文章里面对那么几句对子,甚至为了追求所谓的文章工整,绞尽脑汁写了一通废话,导致文章变得冗长累赘。
他相当讨厌那群卖弄风骚酸儒书生,幕僚们如果递上来的东西不简明求是,一定会被孟离昶一通臭骂。孟离昶看到暗七呈上来的消息后下意识认为张清耀也是那种追求辞藻华丽的人,心里有一点小不爽,不过这感觉和往常好像不太一样,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也说不清道不明,而这感觉在得到张清耀的下一封信后也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