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 就在那里。
那人,也在朝他走来。
兴奋至极的苏乔忽略了祁衔身上的不对劲,他四条腿划拉着, 一个纵跃扒拉住祁衔的衣袍,同时心中和剧情力量沟通:快让我说话!
剧情力量也知情况紧急,一狠心将剩余不多的能量一股脑用在苏乔身上, 下一刻苏乔就感觉喉咙一暖,再度开口时已是他为人时的声音。
他迫不及待道:“王爷,我是苏乔!祁渊他知道你下毒一事, 且他的毒已经解开了!”
狗吐人言。
因为狗身矮小的原因, 苏乔并没看到祁衔瞳孔骤然一缩,眼底似是要具现化的寒光。
下一刻, 祁衔闪电般出手,苏乔口中那句‘白沐不是人是狗妖’还没出口, 就被掐住了喉咙,提到半空。
祁衔冷笑着平视眼前的小狗, 不屑地勾唇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顶撞本王?”
苏乔挣扎着摇头,喉咙上的挤压感让他双眼凸出,刺痛, 窒息,眼前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白雾。
他明明已经说了自己是苏乔,王爷为何还会如此对他?
小狗手脚不停地扑腾,换来的却只是脖颈上更重的力道,苏乔慌了。
他感觉得到,祁衔下了死手,这是真的打算杀死他。
可是为什么?苏乔想不明白。
在小狗身边,剧情力量无力地悲鸣,他原以为即将成功,就放心地将剩余力量都用了个干净,根本无法救出小狗。
完了,一切都完了。
剧情力量不安地盘旋,甚至将一部分本源意识输入苏乔体内,但还是于事无补。
突然,苏乔眼前清明了,他清楚地看到了祁衔眼底的冷光,那是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光芒,不论眼前是什么。
这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对任何人都如此。
苏乔这才意识到害怕了,这不是祁衔,至少不是他心中所知的祁衔,或者说不是上一世那个深爱他的祁衔。
他错了,从始至终就错了,错得离谱。
眼底的光芒逐渐暗淡,灿若晨星的光电也一一涅灭,脖颈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苏乔挣扎的动作也越来越弱。
直到某一刻,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传来,苏乔瞳孔涣散,最后一口气也被掐断。
四肢和尾巴无力地垂落,眼睛也缓缓闭上。
小狗死了。
祁衔戒备地看了眼手里的死狗,眼中的厉色还没消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狗身却能说人话,还自称苏乔。
呵,从祁渊宫里出来的,不管真的是苏乔,还是祁渊放出来试探他的,祁衔都不介意多加一层戒备。
竟然还知道他下毒一事……如今祁衔势单力薄,光凭权势绝对斗不过祁渊,现在一点意外都不能出,更别说一只知道内情的狗妖,因此当即决定杀狗灭口,就算祁渊事后问起,也无法拿出点什么罪责于他。
只是这狗一开始说的祁渊毒解了……祁衔眼底一暗,手中小狗脖子上再度发出咔嚓声,扭曲得不成狗样。
*********
皇宫,大牢深处。
昏倒在墙角的人慢慢睁开了眼,他瞳孔中是一片黑暗,在这漆黑的监牢里看不出半点光彩。
残留在灵魂的疼痛迫使他伸出手,艰难地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还在刺痛,可一直以来比身体痛百倍的心,此刻竟然不痛了。
一片平静,如死水。
苏乔正在发生变化,一股难言的气息将他环绕,属于他的意识在慢慢消散,连同灵魂上的星星点点,都渐渐溢散在空气中。
神奇的一幕,只有剧情力量可见。
剧情力量不安急了,他感到自己的存在遭受到了威胁,装若疯狂地在苏乔脑海中下达任务和指引,企图挽回苏乔消散的意志。
可惜没有用,苏乔已经彻底死心了。
不是对某个人,而是对这整个世界。
看着脑海中那一行行的金色大字,曾经他视此为希望,现在却只觉得可笑至极,什么上天指引,不过和他一样是个丑角罢了。
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随后一歪脑袋倒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
在临死的那一刻,苏乔终于想明白,一切都是没用的,这个世界不是上一世,这里的祁衔也不是上一世的祁衔。
所有人都在悄然变化,只有自己还没变,还保持着原样,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保留着曾经那可笑的自信。
他不想再努力了,这是对世界,甚至对生的绝望。
灵魂上最后一点微光消失,苏乔死了,留在人世间的只是一具仅会呼吸的,却没有灵魂光芒的躯壳。
同一时刻,剧情力量也慢慢消散,苏乔心灰意冷放下生志,剧情也无法再继续下去。
一切都归于平静,天上一瞬间阴云密布仿佛在哀悼,下一刻又星芒万丈,仿佛在欢庆。
这一次,苏乔的死对这个世界无任何影响。
他是自愿的。
没有谁能让世界围着他打转,只要条件达成,时机契合,世界也能脱离限制获得新生。
养心殿内,白沐若有所感地抬头,透过窗户看向那万丈星空。
*********
半夜,河边。
灯会的长廊已经渐渐安静下去,人们陆陆续续回去歇息,祁渊却还带着人四处搜寻。
狗不见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祁渊站在河边凉亭,负手而立看着深黑的江面,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来人道:“皇上,小狗找到了。”
“何处?”祁渊转身,眼底是未散尽的锋芒。
“已经死了,从河中打捞到的。”暗卫垂首,拿出手中捧着之物,那是一只水淋淋的小狗,脖子不正常地扭曲,显然已经断气了。
祁渊看着小狗沉默片刻,对凶手已经有了猜测:“带下去吧,看紧祁渊,查查他今晚做了什么。”
“是,属下告退。”
这个暗卫刚走没一会儿,又有一人前来禀报:“皇上,苏乔疯了。”
祁渊眉头一皱:“疯了?”
“张太医诊断的,说是苏乔不说话,双目无神地倒在地上,已经神志不清。”
“无碍,继续看着。”不过是个小人物,只要没死就成。
说完,祁渊便离开了凉亭。
步履匆匆往回走,一朝为人父,祁渊很快便接受了自己即将有一个小崽子的事实,此刻的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看看白沐,还有白沐肚子里的小崽子。
心中是难言的喜悦,满足和急切。
他身负盈盈灯火,万千星辉,推开了养心殿的大门。
放眼一看,没人。
进入内殿,掀开被子一看,还是没人。
一直带着浅笑的脸猛地一沉,风雨欲来般问道:“白沐人呢?”
一旁的小太监浑身一个瑟缩,连忙道:“回皇上,白公子说出去走走。”
祁渊一个闪身便出了门,下意识便往御花园走,心中是焦急和不安,外面那么黑,要是白沐不小心磕着绊着可怎么办?
原本星芒万丈的夜空在这一瞬间变得漆黑,相若一片漆黑的山洞,里面隐藏着未知的危险,让祁渊呼吸一阵急促。
走出不远后,祁渊突然心有所感地回头,那一眼……望到了房顶。
养心殿的房顶之上,是一轮硕大的圆月,正洒落这柔和的光芒,而在这耀眼的圆月之下,是一个更加耀眼的少年。
少年斜斜地侧坐在房顶上,一身月牙白的衣袍于月辉的映衬下仿佛在发光,夜风吹起他的衣袖一角,平添了几分仙气。
此时祁渊正看着少年,少年也正看着他,轻轻缓缓地抬起一直手,隔着遥远的夜空伸向祁渊。
长长的广袖在圆月下飘忽,仿佛下一刻就会羽化成仙,飞身而下,扑进祁渊的怀里。
祁渊胸口鼓动心脏狂跳,口干舌燥喉结微动,视线紧紧抓住夜空中的少年。
紧接着,他飞身而起跃上房顶,三两步走过去将飘飘欲仙的白沐牢牢抱紧,轻责道:“爬这么高作甚?小心肚子!”
正沉浸在姣好月色烨烨星空中,浑身诗意神情,同祁渊遥遥相望的白沐:……
滚吧,臭男人,现在就知道心疼崽子了,他的地位往哪儿搁!
白沐撅了噘嘴佯装躲开,没躲掉反而被全须全尾地抱进祁渊怀里。
他闷在祁渊胸口轻哼一声,看似吃了小崽子的醋,实则嘴角和眼底却是满满的笑意。
他就知道,祁渊会喜欢小崽子,怎么会不喜欢呢?这可是他们的小宝贝。
祁渊抱着白沐站在月辉之下,心头一动脱口而出:“你是我的宝贝,独一无二的宝贝,小崽子就是我们共同的小宝贝,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白沐心头一暖,感觉今晚的月光都是甜味儿的,轻轻点点头道:“放心,我会保护好他的。”
“我也会保护好你们。”
白沐摸着肚子,感觉浑身暖洋洋,在此刻,因男子怀孕带来的恐慌和不安悉数褪去。
男子怀孕又如何?公狗怀小崽子又如何?只要他们一起喜欢小崽子,能做到一起面对,那就一切都不成问题。
只是还有个疑惑梗在白沐心头,不上不下十分难受焦灼。
这个孩子生出来到底是狗还是球?又是从……哪里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