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完了。”
说罢,季屿睁开眼跟傅忍对视,“说不说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他停顿一下,食指抵着傅忍胸膛,“它必须喜欢我,只喜欢我。”
他太想感受这种被人全身心喜欢着、爱着的感觉了。
曾经他也被人这样爱过,那个人就是他的母亲。
虽然她总是呆在楼上养病,每次见面她都是孱弱的,苍白的,可还是会温温柔柔地跟他说话,给他削苹果,关心他的冷暖,关注他的功课,会在落地窗后静静地看着花园里的他玩耍,只要他一抬头,她就会冲他微笑,好像时刻陪伴在他的身旁。
有母亲在,被其他人当成透明人的事也就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可这样的时光非常短暂,在他十岁的时候母亲就撒手人寰,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从那之后再没有人关心他的成绩,也再没有人冲他微笑。
就好像他好不容易拿到一根棒棒糖,才揭开糖衣舔了两口,棒棒糖就被恶徒整个抢走,而他们不光抢走了他的棒棒糖,还戏谑地笑着往他的嘴里塞了一个苦的要命的黄连。
那个黄连,一塞就是九年。
最后虽然吐出来了,可那苦涩的滋味被他牢牢地记载了心头,直到现在闭上眼也仍然记得那种苦到极致的味道,于是,他愈加地想念曾经尝过的甜味。
越来越想,越来越想。
想再尝一次,并且绝不许任何人抢。
“想做我男朋友吗?”
傅忍想也不想道:“当然!”
季屿伸手勾住傅忍的下巴,在他耳边吐气:“那你告诉我,你有多喜欢我?”
第134章 当原主穿成季屿成(完)
傅忍的手指蜷了下。
他浑身汗津津的, 连呼吸都带着烫人的热度。
“很喜欢,非常喜欢。”
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季屿, 点漆似的眸子里仿佛容不下其他, “喜欢到,喜欢到……”喜欢到想把你关起来,囚在这里,不见天日, 只见我。
后半句堵在喉咙口,没能说出口,他怕吓到季屿。
“喜欢到什么?”
傅忍停顿一下, 再开口时说的话就变了味, 委婉又折中:“喜欢到想把你时刻绑在身边,我在哪, 你就在哪。”少了几分偏执,多了一点俗套。
季屿脸上挂着笑意:“就这么喜欢我?”
傅忍认真点头:“是,非常喜欢。”
非常非常喜欢。
这种喜欢,从十四年前就开始酝酿。
那时他四岁,身边除了一堆和他同龄的孩子外,还有一个肚子上永远挎着腰包,要他们全都喊他“妈妈”的女人。
她教他们如何死皮赖脸地抱住年轻小哥哥小姐姐的腿卖花,教他们跪在地道口讨钱,教他们撒谎,教他们装可怜,教他们一堆所谓的“谋生技巧”。
同样的年纪, 别的小朋友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有饼干吃,有牛奶喝,有玩具玩,无忧无虑,而他们已经开始奔波赚钱,每天睡觉都抱着那个讨钱用的不锈钢饭盆。
傅忍早慧,所以一直都知道那女人不是什么“妈妈”,而是坏人,他得求救,让人救他。
可没人救他。
他向路过的大人求救,大多没有结果,好不容易碰上个愿意较真的路人带他去了警察局,最后的结果也还是一样,他仍然陷在“妈妈”的手心里,每天喝粥,赚钱,挨打,睡地板,循环往复。
但他心里依旧默默地期待着、想象着有个人出现,带他离开。
这一期待,就期待了十四年。
他也有看到过希望,但没有一次不破灭。
在他八岁的时候警察终于冲进他们住的廉租房,把“妈妈”拷走。
他欢欣鼓舞,以为自己得救了,可不过是从廉租房,进入了福利院,从一个吃小孩的地方,进入了另一个吃小孩的地方。
天下好的福利院那么多,偏偏他进了一个火坑。
何其倒霉。
于是他又盼着有人能来救救他,把他领走,不求领养自己的人多么富裕多么善良,只求对方能够接纳自己,给他一个家,一个庇护所,他长大一定会回报他们。
由于外表出色,又会说漂亮话,所以很快就有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妇领养了他。
老夫妇是暴发户背景,一朝拆迁,身家从赤贫变成千万大户,原本嫌他们是包袱而不愿赡养的六个子女立刻变脸,都围了上来,威逼利诱夹杂嘘寒问暖,气得两位老者去福利院领养了他,说把财产给他都不给那些白眼狼。
傅忍又一次以为自己得救了,特别勤快地给老人端茶送水,捏腰捶腿,以为通过行动可以换取老夫妇的善意,却不想万事皆有因果。
六个子女没有一个愿意赡养老人的因果便是——父母不慈,子女不孝。
两位老人极度重男轻女,他们溺爱儿子,贱卖女儿,两个儿子被养得一事无成,无所事事,四个女儿被换了彩礼后也不愿再和家里来往,直到他们上了年纪病痛缠身,想要孩子回来照顾他们却无人愿意,才悲痛万分,觉得费心费力养了一窝白眼狼。
而傅忍,就是他们暴富后领回来故意气那几个子女的。
他们不是真的想把自己的财产给他,也没有真的把他当儿子一样对待,只不过是想通过他给那些子女施加压力,让他们紧张,逼他们孝顺。
这次他找到地方落脚了,但还是没有家。
他游离在这家人的心门之外,他们把他当服务生,当护工,当敌人,就是没有一个把他当自己人。
傅忍对于这一大家子来说,是永远的外人。
期待和希望从心里彻底消失,傅忍关上了自己的心门。
他开始面不改色地撒谎,为了过好而活得像是电视剧里的反派,还不是高大上的反派Boss,而是最令观众讨厌的那种腌臜小人,在老人和他们的子女之间作梗挑事,最后从中获利。
这套老旧的房子,就是他的战利品之一。
可他赢了这么多,仍然不快乐,每次看到万家灯火,看到甜蜜拥抱的小情侣,看到出行的一家人,他的心里都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什么。
傅忍很清楚缺的是什么,也知道这个缺口自己无法填补。
这次他不再坐在原地等待,因为他已经不是无能又无知的小孩子,他懂得撒谎,懂得伪装,懂得什么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知道热脸贴冷屁股没有任何意义。
想要什么,等是等不来的,求也是求不来的,必须主动出击。
那个缺口,他要主动找人补上。
无数个深夜里,他辗转反侧,不停在脑中勾勒着一个身影。
温柔的,大气的,包容的,白净的,长得很好看,像天使一样,有甜美的笑容,会对他言听计从,黏在他身边像一只软萌的小白兔,什么都告诉自己,什么都和自己分享,并且愿意接受自己的一切。
白天,他们是一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
晚上,他们就在这座他亲手布置的屋子里肆意放纵,灵魂交融。
他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把房子设计成严密的笼子,想把对方和自己一起关在这里,他还定制了锁链,即使欢爱时也想锁住对方,甚至改变了屋里的所有房间的排布,只为可以随时随地拥抱接吻、肌肤相贴……
他做好了一切的设想,一切的准备。
只差那个能填补他心上十四年缺口、令他执念了十四年的救命人。
这个人一直存在在他的心里,曾经他以为是这个人是警察,是领养人,但事实告诉他不是,这个人得他自己找。
于是他把目光投向身边的同学,投向人声鼎沸的广场,他来者不拒地加好友、加群,可始终没有遇到那个符合他心意的人。
直到偶然间看到季屿的照片,那一瞬间灵魂仿佛被击中,脑海中缥缈数年的身影有了实质的模样,无数声音霎时在脑中叫嚣徘徊,声嘶力竭地告诉他——
就是这个人!
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陌生人忽然钟情,只是觉得对方有些没来由得熟悉,不过他也懒得追究原因,而是当机立断地随着自己的心意开始调查对方的资料,然后找理由靠近对方,加好友、暗示、诓骗、蛊惑,无所不用其极。
出乎意料的,效果好得出奇,他可以说是非常轻松地就和对方扯上了关系,还是非常非常亲密的关系。
虽然处于下风是他没有意料到的事,可这已经无所谓了。
这个人出现了,就可以了。
傅忍把头埋进季屿颈窝,鼻尖触碰到对方温热的肌肤,两个大男人身上的混合着欲/望的汗味并不好闻,可他却上了瘾似的不停轻嗅。
“我太喜欢你了。”他在季屿耳旁咕哝了一声,鼻尖不停蹭着季屿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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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老父亲背着手从季屿右手边走过。
“啧啧啧啧。”又绕到季屿左边。
“啧啧啧啧啧。”又摇了摇头。
季屿叹了声气,放下手里的笔看向老父亲:“叔叔,你啧什么呢?”
季沛延笑:“三十多岁的老桃树终于开花了,老父亲我甚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