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辞见躲闪不开,只好以手相抵。他心中默念咒诀,在手掌上凝了一曾极薄的硬膜,直直地对上剑气。
一道刺眼的白光炸开,剑气散,薄膜裂。
面色苍白的师弟将剑摔在了地上,吓得腿都软了:“二少爷,我......我......我失误了。不是故意要伤二少爷的,我......”
穆辞打了一个趔趄,好像病得更重了,他心一横,管他家训不家训,回去好好养病才是正经。照这样下去,在真相大白之前他非得病死不可。于是自己禀报了木萧一声,说这早训他就不参加了,转身就要走。
木萧凉凉道:“方才那招......是林归雁教你的。”
穆辞道:“谁还不得多几个保命的本事。”
木萧又说了几句什么,穆辞实在懒得听,回了房间他是又头痛又恶心,也没说有人照顾着,少不得要向上辈子似的自己给自己倒水喝。
穆辞倒回床上,再度睡了过去。
这一迷糊,就耽误了几天几夜,病情依然不见好转。
直到第四天清晨,穆辞照例软着腿下地给自己倒茶喝,却不想睁开眼,自己的房里站了满满当当的人。
皆穿着木家家服,看样式该是外门弟子。
大头的几个笑得谄媚,纷纷上前问穆辞渴不渴,饿不饿,身子可还爽利,用不用再叫大夫来瞧瞧。
穆辞吓了个半死,这又是玩得哪出?
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他不动声色,只说叫人倒点水来,后来他赶了大部分人出去,只留了一个看起来不大情愿的师妹在屋里。
这小师妹满脸惶恐,还以为穆辞要把他怎么着。
天地良心,穆辞留她绝无歹心,只是见她神态像是会说真话的人而已。
他问师妹,他病得这些天,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师妹支支吾吾,终于道:“鹿鸣林那边,送了东西过来,说是挟持二少爷这么多年,权当赔礼。”
穆辞无言,挟持?林归雁可真会说话。
他接着问:“送什么东西?”
小师妹道:“冰种翡翠......”
又用手比划了一只成熟西瓜的大小:“这么大一块。”
☆、男主大开杀戒
穆辞的第一反应:有钱!
第二反应:有病!
林归雁是不是真的得了失心疯,唐婉宜直言那东西仅仅是一小块就价值连城,更何况此物稀有,千金难求,皇帝老子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到。要不然那一个两个炮灰家族都盯着鹿鸣林作什么,真以为他们看上的也是你林归雁那张脸吗?你就算是送,送一块小的,意思意思就得了,西瓜大的一块送过来干嘛?财不外露没听过吗?
穆辞面色古怪了一会儿,又问小师妹道:“林归雁送东西来,你们怎么就守在我床头了?”
小师妹立起两只眼睛:“我不想来的!”
随即又怂了下去:“对不起,是我失礼。”
“无妨。”
“是师父叫我们来的,说二少爷身体抱恙,少不了旁人照顾,叫我们好生伺候着,出了问题唯我们试问。”说着说着,小丫头的神色又恼怒起来:“哼,我来这里是为了好好修习仙术!不是来伺候你们这些大少爷的!竟然如此折辱于我!”
眼看着这小师妹就要走,穆辞赶紧叫住人家,他话还没问完呢:“喂喂喂喂,这么有脾气,先别走啊。”
小师妹更加气盛,她一转头,盯着穆辞:“弟一,我不是有脾气,我是愤怒!”
穆辞:“......”
“第二,我不叫喂,我叫江雪灵!”
穆辞:“第三,我没有在和你开无聊的玩笑,你也没本事把我打成真的猪头。”
无视掉江雪灵被气得红彤彤的苹果脸,穆辞追问道:“我又不是第一天生病,怎么今天家主想起派你们来?”
“谁知道,”江雪灵嘟嘴:“随着冰种翡翠一起被送过来的还有一封信,是林归雁亲笔,师父见了玉就喜笑颜开,看了信后就叫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伺候了。”
林归雁不光送了玉,还写了一封信?
信上究竟说了什么。
穆辞挥了挥手,示意江小师妹可以退下了,他坐在房中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亲自去看看。于是穿衣穿鞋,披了好几层外套,几乎将自己裹成一只粽子,才敢走出门。
早知道把林归雁的玄凝珠带着了,这毕竟是个古代世界,有个随身空调还是很舒服的。穆辞没出息地想。
快行几步,来到主厅,正中央的中年人正捧着一块晶莹的冰种翡翠爱不释手,正是木家家主木若怀,是穆辞的便宜爷爷。
修仙者自然可保容貌不老,这在修仙界算是基本操作。不过旁家的家主于穆辞来讲多半长了两倍,反而是林归雁年纪轻轻执掌正片鹿鸣林,是真真的年少有为。林归雁如今的样貌完全符合他当下的年龄,只是因为他真的很年轻,而不是依靠灵力维持皮囊样貌。
木若怀见了穆辞,两只眼睛笑成一条缝:“小词来了,快来见过你的阿梅姑姑,你与她一定相熟吧?”
穆辞愣住,阿梅也来了?
侧头一看,果真如此。
林归雁既然与他决裂,他自然不能对阿梅如从前般热络,于是规规矩矩地弯腰行礼:“晚辈见过梅姑姑,咳。”
穆辞发誓,自己绝非故意要咳嗽一下,只是真的身体不适罢了。
他再抬起头,映着门外的光,阿梅看清了穆辞满面的病容。
唇色苍白,眼下泛着淡青,显然十分虚弱。
阿梅猛地站起身,问木若怀道:“穆少......爷他病了多久?”
木若怀还真就不知道,他只隐约记得这么一回事,至于病了多久病得多重,那是不在他的管辖范围的,于是只模棱两可道:“有几日了。”
阿梅又瞟了穆辞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狠了狠心,起身告辞了。
阿梅走后,穆辞欲向木若怀打听信的事。木若怀倒是不放在心上,直接就将信递给穆辞看了。
信纸染着鹿鸣林惯有的清香味,纸上写满了蝇头小楷,字迹极为端正好看。
是林归雁的字。
信中并未写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无非是写了几句,穆辞在到鹿鸣林以前便体质脆弱,还望木若怀多加上心等。一打眼看上去像是推卸责任,意思是你家孩子来我这幼儿园之前就有这毛病,你可不要碰瓷啊。可穆辞看着信纸上端正过分的毛笔字,只觉得心底一片茫然。
他趁木若怀不注意,将信纸藏在怀里,正要告退,又被木若怀叫住。
木若怀终于撸够了手里那块玉西瓜,宝贵地将其放回,慈爱地对穆辞道:“小词,你在鹿鸣林时——那林归雁,对你怎么样。”
穆辞被他膈应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勉强维持面上的平稳,道:“尚可。”
“怎么个尚可法?”
“不愁吃穿。”
“我听萧儿说,他连沧海绝杀都教给了你。”
由掌心凝聚灵力化作薄膜抵御攻击的一招名为沧海绝杀,乃是林家独门秘技,绝杀并非是必杀的意思,而是从真正意义上的“禁绝杀戮”,随着使用者修为的提升,它的功效亦会增强,比如林归雁这种级别的大拿,若使出这一招,说是可抵挡千军万马也不为过。
穆辞并非林家人,却可以习得林家人才会的沧海绝杀,也不怪木萧和木若怀起疑心。
他们疑心什么?
他们疑心穆辞与林归雁的关系,他们难道不相信林归雁当真与自己反目,觉得自己一定掌握林家玉矿的消息不成?
穆辞一阵无语,他自己都快接受与林归雁决裂的事实了,他这几日甚至还做了被林归雁一剑穿心后一命呜呼的梦,反倒是这些局外人还心怀侥幸,依旧坚信穆辞是扳倒林归雁的关键。
穆辞道:“我年幼时久病缠身,耽误了修炼,以至于修为不高。沧海绝杀的效果与修为挂钩,林归雁是看我修为十分有限,为了不落人口舌,才将这招传授与我。我知家主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林归雁与我从初见时便心存提防,断然没有将玉矿的消息告知我的道理。”
被穆辞点破心思,木若怀急忙否认道:“哪里的话。且不提其他,林归雁毕竟于你有恩,我木家子弟怎可作出恩将仇报,落井下石之事呢?”
穆辞把这话细细琢磨一番,登时明白过味来了,敢情还是没信。
木家这是笃定自己知道玉矿的事了。
穆辞心知再多说也是无用,索性闭口不答,回了自己的住处,将被子往身上一裹,哆嗦着喝起苦涩的药液来。
那些个阳奉阴违的师弟师妹,净做表面功夫,药是送来了,可没一个记得给他带块蜜饯压压药苦味的,就算不是“去核后腌制七七四十九天放在艳阳下暴晒制成”这种要求刁钻的蜜饯,哪怕你随便拿块糖球来也行呢!
一眼望不到前途啊!七八点钟的太阳们!
穆辞又病了好些天,几乎大半个月不曾出门半步,好不容易养得大好了,傍海山庄竟来了一位鲜见的客人。
唐婉宜。
唐婉宜来找的人是谁自不用说,穆辞急忙将人迎了进来,只见唐婉宜神色凝重,看向穆辞的眼光十分深沉,明摆着是发生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