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厮,大约、应该、估计是被什么人给穿了吧。
所以,才会做出这么多与前世截然不同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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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封晏舟居然会在无声无息间被换了一副神魂,楚怀瑾满心乱糟糟的,说不出到底是失落、怅然还是庆幸,亦或是松了一口气。
而树下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内在的“封晏舟”看他一直没有作答,就又笑着说道:“可是本王唐突,吓到了小郎君了?”
说着,他将一块进出皇宫用的令牌从怀中取出,抬手举着给楚怀瑾看,像是要安抚他一般,更加柔声细语地说道:“我乃镇南王封晏舟,今日入宫面圣后无事,听闻这千年古槐正是花期就来看看,不想却惊扰到小郎君了,这是本王的不是。”
他说着轻轻做了个揖,又含笑问道:“敢问小郎君是哪一宫的皇子?本王入京月余,好似还未曾与你见过。”
……
…………
都把王府死侍派过来了,还在这跟他假装不认识,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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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在心中呸了树下的人一脸。
然而前世的封晏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个“封晏舟”,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好人,他现在就算是颗翡翠白菜了那也是白菜,还真不敢跟这种实权在握的藩王撕破脸。
楚怀瑾手脚并用地快速爬下了树,冲着男人规规矩矩地一行礼,低着头说道:“九皇子楚怀瑾,见过封皇叔。”
虽然封晏舟比他的太子哥哥都还小一岁,但人家的爹是宁高祖的异姓兄弟,辈分就是比他们要长一辈。
太子之前让楚怀瑾叫他这么个尊称,还真不算乱了规矩。
想当初,封大摄政王给自己寻找合理合法独揽大权的理由里,可还都有一条是“臣乃圣上叔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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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少认贼作叔完了也没抬头,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隐约听到这个“封晏舟”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不过还不等他多想,对方就向前更进一步,将他扶了起来,含笑打量着他道:“原来你就太子殿下口中的‘小九’怀瑾,我还当是哪处仙宫的仙童误入了人间呢。”
……他要是仙童,面前的这位就是被天上的彩虹给附身了好吗?!
用封晏舟那厮的嘴吹这种彩虹屁,你不心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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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少木着脸,看着那红衣男子弯腰将地上的槐花捡起了几束,递向他,轻声问道:“怀瑾摘这么多槐花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吃了,不然是编个花圈送封晏舟,祝他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
“我听人说槐花可以吃,就想来摘些试一试。”楚怀瑾没去接被递到面前的那捧白花,躬身又行了个礼,恭谨地说:“封皇叔,我做功课的时间要到了,容我告辞。”
说完,他就后退几步,然后像被狗撵着一样,飞快地转身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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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留在原地的封晏舟似是有片刻的怔忪,等他反应过来想要伸手去拉楚怀瑾时,却只挨到了一小片衣角。
以这镇南王传说中出神入化的武艺,想要拦住个毫无根基的小少年简直易如反掌,不过他叹了口气,却没有跟上去。而是纵身一跃,只在身边粗壮的树干上踏了几步,就跳上了这株千年古槐的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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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一路小跑着回了冷宫,看着有些惊诧地望向他的秋月,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虽然他不知道现在的这个“封晏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但只凭他能驱使得动程平,更能将镇南王府牢牢掌控在手中,还敢以身犯险来到京城搅浑水……这也不会是个简单货色。
这样一个狠角色,居然装得人模狗样地找上了他的门来。
楚大少怎么说也是个活了两辈子、灵魂年龄加起来过了半百的人,当然不会觉得他方才与封晏舟的邂逅会是单纯的偶遇——没见玉蝉那个二五仔早就没了影,平日里总守在他附近的程平更是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再看看估计已经在叛变边缘的秋月,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这么偏僻荒凉的一个冷宫,是何德何能才会被他的封皇叔给挑中,死命地把这里往南郡地下党活动中心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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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这么下去,要是有一天,这些镇南王府的谍报人员东窗事发,到时候想说他这个皇子是无辜的,可能连楚怀瑾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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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知道他和封晏舟在槐花树下相遇的事,应该还不算完,是要有后续的。
但是他却没想到,这个后续会在晚饭时就来了。
那是一桌御膳房特制的槐花宴。
从槐花饺子、槐花糕到香煎槐花、槐花羹……每样都不是很多,但是十八个小蝶小碗一摆,愣是把冷宫里本来就不是很大的饭桌都占满了。
玉蝉将最后一个小碗勉强挤进桌上,笑着说道:“御膳司暂时就只想出了这些菜,殿下还有什么喜欢的或者想要试的就说,等过了京城槐花的花期您再想吃,就只能让人去北方更冷的地方找找看了。”
楚大少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他只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是被个神经病给穿了吗,封晏舟?!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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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今天是想到了前世的事,一时兴起才想弄些槐花来吃,等摘完花遇到了那位不知道该不该称作是“故人”的故人,兴致也就没了。
知道这事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封晏舟了。
折腾着御膳房搞出这么一桌花样的,也只能是这位手伸得非常长的镇南王。
可对方伸这么长的手,结果就整出桌槐花宴来……楚大少觉得就算这厮是为了在饭菜里下毒,弄死他这颗小白菜,都有点太费周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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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拿着筷子还没下箸,好不容易抽出空的太子正好来访。
“我曾听说京城里的百姓会摘槐花做菜,没想到小九你这里也有。”太子自然地在楚怀瑾身边坐下,让秋月为他拿来双筷子,看着满桌的槐花一笑:“我听说除了槐花,这个时节里,民间还会吃榆钱与马齿苋,要不要我让人从宫外给你采摘些也试一试?”
虽然楚大少很想夸他的太子哥哥比某人懂得民间疾苦多了,但他更想说的是:“不了吧,我又不是兔子,一天天吃这些个。”
他可真怕楚怀宸也给他弄上一桌榆钱饭、马齿苋包子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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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宸虽然已经用过膳了,但还是跟着楚怀瑾吃了些槐花做的菜,尝尝鲜。
尤其是那道槐花羹,还深得了这位储君的欢心,他甚至还让人去御膳房赏了做菜的那位掌厨太监。
饭后他简单考问了楚怀瑾近日的读书所得,又看了他每日所写的毛笔字,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去,才要移驾回东宫。
楚怀瑾几次动了动嘴唇,直到送别楚怀宸时,才紧靠着他,像是闲聊一般小声说道:“我上午采槐花的时候,遇到了封皇叔了。”
太子一愣,才问道:“他可是为难你了?”
“那倒没有,我向他问了安就跑了。”楚怀瑾想了想说。
“小九做得对。”太子点了点头,沉思着说道:“他面圣完不出宫,居然转到了冷宫附近,怕是另有所图……你近日多在宫中读书,无事不要出去乱跑,省得被他惹出的麻烦牵累到。”
楚怀瑾下意识就瞟了一眼被他支开的玉蝉与程平。
要是真轮到他倒霉了,只怕是人在宫中坐,封晏舟惹得祸也能从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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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直到最后也没跟太子明说,今晚这顿槐花宴其实是他们封皇叔的手笔,这是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他既然已经打定注意要装成个与这辈子际遇相符的小白菜,那就不能显得太成熟与精明,有些事他可以给提示让别人去推测,却不能由他自己明白说破。
其二,是在遇到内里可能已经换了芯的封晏舟以后,楚怀瑾才猛然意识到,他的三皇兄到底是不是原厂原装的,恐怕也不好说。
他之前是被读过的那些小说给误导了,总觉得自己又是穿越又是重生的,这经历可以说是牛逼到天上地下独一无二。
然而又有谁规定过,同一时空里只会有一个重生或穿越者?
既然封晏舟都能疑似被人给穿了,那极有可能,楚怀宸在这一世的改变,并不是他这颗小白菜振翅后的蝴蝶效应,而是——
他的这位太子哥哥,自己就是只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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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上一世对太子并不熟悉,或者应该说,是对他绝大多数的皇兄弟们都不熟悉。
毕竟,这些人在宁威帝驾崩后的两年国乱与安盛初年的清洗间,都死得差不多了。
只有那个由世家之首梁家出身的德妃,哦,不对是皇贵妃的两个儿子,在母族的庇护下能安然无恙——特别是他那位十一弟楚怀洲,在前世更是彻底投奔了摄政王麾下,只怕活得比他这个傀儡皇帝都要滋润快活的多。
所以,就算是太子跟前世相比,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楚大少他也看不出来呀。
反倒是他自己可太容易被对方看穿了。
在一年前的十四皇子满月宴上,若是换了上一世的真·冷宫小白菜来,别说是“妄自揣摩圣意”了,他怕是连主动凑到一国储君的身边说句话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