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上 完结+番外 (花落时听风雨)
- 类型:GL百合
- 作者:花落时听风雨
- 入库:04.09
安阳病得糊涂,梦中总是出现谩骂她的人,污言秽语,幽幽声萦绕在耳畔,此事她瞒得极好,皇后不会知晓,不会像皇帝那样,恶毒的眼神,恶毒的话语,这些在皇后那里都是不存在的。
常澍晓得她见过上官彧,来回奔波,疲累所致,诊脉后方知她心火过甚,累及身体。她开了药方,嘱咐皇后该注意的事,又道:“心病所致,皇后殿下开解一二,即可。”
提及心病,皇后更是无措,看着孩子昏迷中,痛苦而不安,她不明白安阳心病何在。能做的只有守着她,听她口中一句句的殿下,明白她在唤自己,便轻轻回应,让安阳知晓,她在,勿怕。
有她陪伴,安阳逐渐安静,高热退下。
皇帝终究是九五,逼得安阳门下朝臣混乱,急忙求救,只是安阳未醒,皇后只得去见。在书房议事,无意间看到一幅画,安阳所绘。画技炉火纯青,纵使是侧面,亦是缥缈如仙,落笔可见轻柔,将那双眼睛勾勒得很美,温和如夏夜不经意间倾泄的月色,温和清婉,皇后静静凝视那双眼睛,她竟不知自己也可以这样美。
她心口蓦地一痛,指尖死死扣住上面题词,似只要将题词扣去,那这便只是一副普通的画像。天旋地转,她习武多年,竟这般觉得无力,她倚靠在桌案旁,安阳心思,她早该想到。她的眼神怪异,举止有怪,久问不提。
她问常澍、问自己,何是欢喜?
伦理、纲常……皇后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一片空白,她不敢去想,只冷冷吩咐人取来火盆,将这幅画付之一炬,她试图替安阳掩盖这一切,她在书房里继续翻找,试图再找出第二幅、第三幅。她找了一日,连张白纸都不曾放过,没有找到第二幅。
她在想,她的阿蛮很乖。
放弃再找的时候,婢女来禀告,小殿下醒了,她理理衣袍,弯下的脊背再次挺直,如青松如翠柏,眉眼如画,她静静走出去,未曾再见安阳,她醒了,自有婢女照顾。
安阳病中惊醒,得知皇帝的手段,惊得连连咳嗽,连带着心腔肺腑都疼,热茶饮下,滑过疼得撕裂的喉咙,她抓起一旁的外袍,披上后就去书房,她不可坐以待毙,皇帝定会向她下手,继而是皇后。
春日骄阳下,仍旧是驱不散的寒冷,她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入了书房,方知皇后来过,召人议事。
她觉得更加冷了,急忙去找自己留下的东西,可惜,未果。
数日以来的痛苦,加在一起都不如今日,她苦苦挣扎多日,竟不想这般□□裸地暴露在奕清欢面前,是笑话?是荒唐?
好像是荒唐的笑话。
安阳的眼泪一直在流,她第一次哭泣,无声。擦了许久,都擦不去,她不知如何去见皇后,告诉她,她存了不该有的感情,她倾慕吗?
她似溺水者,抓不到一根救命稻草。
未待她想到如何解释,边境传来战报,漠北犯境。皇帝复朝,自然以皇帝决策为准。他属意琼州出征,安阳知晓,唯有让皇后离开凌州,才可保她一命,不被自己牵连。
安墨白来殿内见她,趁机合谋,让中州王府的人替她送信至琼州,先圣旨一步。
如她料想,琼州拒绝出兵,满朝哗然,都在斥责琼州王。只是斥责有何用,有兵才有底气。安阳避开不提此事,她门下的人趁机提到江北。琼州不如江北,这是朝臣心明之事,只是皇帝不敢用罢了。
小侯爷不过九、十岁的年龄,兵权依旧在皇后手中,只待他成年,即可承袭。
多数朝臣提议江北出征,漠北多年未来犯境,今岁来势汹汹,只怕难以善了。昭平公主弃朝多日,被皇帝蓦地提问,她眯着眼睛,笑道:“漠北犯境,自然琼州合适。”
皇帝漠然,“琼州王病了。”
安阳恍然大悟,又道:“那便江北。”
皇帝最不愿瞧见她这番云淡风轻的模样,没有软肋,他便拿她无法,看着这个孽种在自己面前,他恨不得伸手去掐死她。他如常镇定,威仪赫赫,冷声道:“你定想让江北出征,这样你才有机会。”
“我有何机会?”安阳诧异,歪着脑袋想了须臾,认真道:“我非安氏,不用考虑我会利用江北夺位。江北忠君,忠的是皇位上的人,不是我,是您。”
这句话让皇帝倍感舒心,不过片刻,等候在外间的霍青,听到杯盏砸在地上的声音,惊得廊下宫人,垂首不语,恨不得不存在。
第二日,皇帝下旨,江北出征边境,皇后为主将。
旨意到达中宫的时候,皇后愣住了,比多年前入宫为后时更震惊。放她归去,这是她今生不敢奢望之事。她将圣旨翻来覆去看了数次,才相信这个事实。
前朝风云翻滚,皇后出征,古来皆有,六部抓紧准备,皇后亦是如此。而安阳躲在寝宫,伏在案上,绞尽脑汁地写手书,旅途凄苦,自然要备些开解之物。
只是圣旨方下,皇后着人请她去中宫。
她望着秦淮,心中生起恐惧,握着羊毫的指尖发颤,她抿着唇角,近乎哀求:“可以不去吗?”
小殿下这般模样,似是幼时犯错,不敢去见殿下。秦淮发笑,道:“殿下想您了。”
安阳垂首,心,害怕。
中宫如常,不过淡淡欣喜留绕于众人心头,皇后站于窗下,长身玉立,姿态端庄,十四岁的安阳盯着那抹身影,眼睛一眨不眨。她静静看着,哪怕驻足,哪怕观望,都有种温暖在心中蔓延开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皇后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冰冷,激得安阳心口发颤,皇后回神,面上是难有的肃杀严谨,犹如冰花,美丽又高冷。
安阳听她声音都觉胆怯,更不敢抬首望她,她害怕皇后说出那副画,大抵那是她最后的尊严,望她不要再践踏。
她不说话,皇后失去耐心,眸色如光,仿若在审视着安阳的良心,眉心间带着忧虑,她低声道:“安阳,你如何想的,我不可离去的。”
听她唤安阳,安阳心沉得更加厉害,她身体晃了晃,咬着牙道:“这是陛下的旨意,与阿蛮无关。”
皇后脸色发白,关上窗户,冷声道:“安阳,你想做的事,太过荒唐。我出凌州城又如何,终究是你的母亲。”
安阳花费许久,苦苦蓄积的勇气,全面溃散,她自己都无法接受,更遑论是古人的皇后。她舔了舔唇角,强装镇定,“殿下若可凯旋,江北自无忧,后位也不可动摇。”
她避口不谈那件事,皇后眼神化作淡然,她不知安阳如何让皇帝放心,若是从前,她定然高兴。只是现在,她无法欢喜。
她自是不信,安阳抬起眼眸,直视她眼中的漠然,苦涩道:“我知此事有悖伦常,殿下知道就好,其余都是阿蛮的事,您务须有压力,只要知道就好,阿蛮并非是贪心之人。”
皇后与她目光相触,心中一软,终究不再开口,这件事于她而言,能够出征,也是好事。
安阳见她沉默,恐她再说,如皇帝那般恶言相向。她觊觎长辈,如此孟浪、荒唐,人人都会厌恶,她急道:“以后未得殿下吩咐,阿蛮不会入中宫,您放心。”
不相见,总该放心。疏离生分,好过厌恶。安阳害怕,她不愿失去皇后最后这个亲人,不待皇后回答,就转身离开,步履极快,未曾察觉门槛,迈得太急,晃了一下,被秦淮扶住,才仓皇离去。
皇后眸色转柔,似是无奈似是心疼,她离去这段时日,或许陛下当真会给她选婿,再归时,便不会再这般难堪。她的人生,不该被自己毁了。
次日,朝堂又起风雨,江河决堤,泛滥成灾,良田被毁,百姓流离失所。
安阳解决大事,自不会给皇帝添堵,周旋过后,安心写手书,极力模仿皇后笔迹。只是事关百姓,她无法安然。重重考虑下,她主张赈灾。
她选择安墨白,皇帝属意安墨逸。朝堂之势,安阳居于下风,安墨白是她的人,皇帝知道,故而不用。安阳苦谏无果,顺势而为。
皇后离开前夕,安阳命人将装满书册的箱子送过去,每一册皆是她珍藏的兵书,她知晓皇后定然喜欢,至于自己的手书,埋藏在底部,等她看完那些书,指定就不会生气。再望她准备的手书,就不会弃之不顾,随手扔掉。
她在中宫徘徊许久,承诺皇后不会随意入内,可如今情形下,她又想见一面。初春寒冷,她望着厚重的宫门,冷到快要无法呼吸,终于伸手拍了拍,仅仅几下,就拍得自己手疼,她吹了吹,欲再拍时,宫门开了,是秦淮。
安阳穿得单薄,冷得鼻子发红,她吸了吸鼻子,眼眸弯成月牙,“秦姑姑,我想见殿下。”
声音软糯,秦淮奇怪,这位小殿下竟不再翻墙,算是给中宫颜面,她方想将人请进去,就看到安阳摇首,低声道:“你去传一声,殿下不愿,我就回去。”
她态度卑微,让秦淮愈发不解,怕她冻着,急忙命人去通传。安阳前来,并未带婢女,只她一人,站了许久,觉得双腿麻了,久久不见通传的宫人回来,她心灰意冷,欲转身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她眼睛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