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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在上 完结+番外 (花落时听风雨)


  虽说酒醉,安阳观之色,极是明朗,两人盘膝而坐,她缩在袖摆中的手微微发颤。在朝臣面前,她学会不动声色,情绪皆埋藏心中,眼下望着常澍,她有些害怕,怕她说出不好的话,常澍是神棍不假,本事颇为了得。
  她之心事,连自己都看不清。
  十四的少女,心计颇深。这是常澍对昭平公主的感觉,她入朝不过几载,竟能收服那些老顽固,党争之下,皆听她的吩咐。陛下病重,行事带着几分残.暴,朝臣眼平心不平,安阳利用嫌隙,让他们乖乖听话。
  皇后的势力皆源自上官族,这些年经营得风生水起,皇后心诚,在安阳接触朝政后,慢慢交付她,而小殿下并未让人失望,只是她太过完美,让人感觉不真实,犹如黄粱美梦,恐醒来,甚事是空。
  “臣来时未带龟壳,无法卜卦。”常澍推辞。
  安阳不依不饶,不曾信她,依旧道:“卿只需观星象即可。”
  常澍又是一噎,良久无语,无奈地又朝殿外看一眼,殿内寂静无声,她讪笑道:“方才殿下让臣卜卦,未曾让臣望星象。”
  安阳瞪她,“卿在狡辩。”冷笑两声,又道:“那卿观星象,推测一二。”
  这真是不讲理的小魔王,常澍眉心一动,笑道:“那臣去外间观望星象,再来回您。”
  “卿且去,若你不归,明日将你贬出凌州城,今生不可再回。”安阳鼓着腮帮子,神色严肃。
  常澍真心觉得斗不过小殿下,屈膝跪在她身前,许久,才问道:“小殿下欢喜女子?”
  小殿下行事有度,今晚趁着酒醉胡闹,多半是真的是喜欢人家小娘子,只是陛下不喜,她心中难受。谁知,话音方落,小殿下恶狠狠地瞪着她,道:“欢喜……浅浅欢喜……难不成也是错?”
  常澍无力,斟酌道:“皇后殿下宠您,您若说实话,她定帮您实现的。”
  安阳摇首,脸色泛红,略带少女的羞涩,问道:“卿可知,何……是欢喜?”
  除夕寒风犹为凛冽,吹得门窗发出异响,安阳听到了,吩咐人去关窗,神色镇定,与早朝并无异样。见常澍不答,她就生气,摆正姿势,常澍头疼,挡风的屏风外走来一人,带着冬日特有的寒气。
  常澍起身行礼,安阳昂着脑袋,看着皇后,眸色如水明净,有些心虚,忙爬来,脚下虚浮,站立不稳,常澍忙她一把,皇后脸色愈发难看。
  安阳目视前方,看着屏风上的景色,细细去看,她眸中已是迷茫,哪是观景。
  常澍欲走,皇后唤住她。
  她很识趣,道:“小殿下方才让臣卜卦,问及婚事,后又问臣何是欢喜。”
  皇后微微放心,常澍也了然,当年的事,还是瞒着小殿下为好,只是凭着小殿下的聪慧,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纸终究包不住火。
  安阳察觉不对,轻轻咦了一声,逮住常澍就想问明白,她忘了自己是个醉鬼,青砖湿滑,她不过跨了一步,就要摔倒,常澍未走远,慌忙去接,只是她慢了一步,皇后先她抱着小殿下。
  虚惊一场,她急于脱身,行礼便走。
  安阳脑子清楚,要唤住常澍,皇后将她扶好,斥道:“陛下染恙,纵使今日除夕,你也不该酒醉,且不说御史大夫弹劾你不孝,陛下那里知晓,你也会失了圣宠,怎地如此糊涂。”
  这般疾言厉色,安阳长这么大都未曾见过。她茫然抬首,在皇后眼中看到浓烈的失望,她脑中一片空白,心内的慌乱无法遏制,她张了张唇,不知如何解释。
  她这么多年顺风顺水惯了,初次遇到难解之题,她便开始躲避。朝堂上的人脉都是皇后给予,她用顺手的婢女也是皇后安排,她这么多年习惯了,当她窥探到不该有的情感后,她就想着自己错了。
  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欢喜,所以,她问神棍,常神棍却没有回答她。
  这种感觉与前世一样,她觉得自己可能错了,纵她二人没有血缘,可名义上,二人是母女。她是皇后抚育的,是她一心一意教导出来的,是她倾注十多年心血养大的孩子,怎会对她产生那样的情感。
  她再见皇后,觉得自己脑子发懵,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额间,欲让那些想法从脑海里剔除,可是今日她真的做错了,陛下染恙,她不过代为处置朝政,王权依旧紧紧握在他的手中,江北依旧被陛下忌惮,她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她站直身子,微微后退,很稳,她屈膝行礼,愧疚道:“殿下教训,安阳记住了,以后万不敢再犯。”
  听她认错,皇后心中百感交集,皱了下眉头,宫人旁观,她未曾多言,只可将今夜之事瞒住,不可外泄。她未曾去扶她起身,只转身离去。
  皇后走了,安阳似被抽去了全身力气,她呆呆地望着皇后方才站立之地,霍青来时见她还跪着,忙道:“小殿下,陛下召您过去。”
  多半为了除夕宴饮之事,安阳方才还是酒醉,现在,全然醒了。
  霍青扶着她站起身,见她神色不好,皇后又方才离去,便道:“皇后殿下训您了?”
  安阳轻轻应了一声,不用人扶,自己去皇帝寝宫。
  皇帝脸色枯黄,精神尚可,皇后不在,是妃妾在伴着,安阳行礼后,便站在一旁候着。宫人奉茶,她接过,亲自伺候。
  安阳时常过来,与皇后错开时辰,她做得熟稔,皇帝欣慰,问及宴饮,安阳一一答了,他适时点拨几句,见她脸色不大好,撑不起精神,仁慈地放她回去休息。
  昭平公主一走,皇帝立即召霍青问及方才变故,霍青只道皇后走后,小殿下便不大舒坦。
  听闻这话,皇帝笑了笑,更加欣慰。
  *
  安阳回殿后,免不了去沐浴,在水中浸泡许久才上岸,她方出浴池,婢女告知秦淮过来了。她诧异,就瞧见秦淮手中捧着的醒酒汤。
  若是往常,她定然欢喜,皇后念着她。只是现在,皇后待她越好,她越觉得难受。脑子里一团乱麻,她愈发糊涂。
  她让婢女接过,笑着送秦淮出殿,再回首,觉得那碗汤格外刺眼,她酒醉清醒,自然不需要这碗汤,只是皇后心意,她不忍拂去,便端起想饮了。
  出人意料的是,她手心湿滑,竟将汤给洒了,她又是一呆,或许自己真的不想喝,吩咐宫人去打扫干净,自己上榻安寝。
  几月来,安阳夜间都是辗转难眠,今日酒醉,竟睡得香甜。除夕后,百官休沐,安阳睡得沉,无人敢唤醒她,待醒来时,外头的阳光极为刺眼。
  她揉了揉宿醉后疼得要命的脑袋,习惯性地往被衾里缩去,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许是婢女近前,她疼得不想开口,奈何又渴,沙哑着嗓子开口:“水。”
  不多时,有人轻拍她的肩,她便爬起身,握住婢女的手,大口大口饮了杯热水,干涩的喉咙得到舒缓,她方抬眼,整个身子僵住了,握住那人的手遽然收回,背在身后蹭了蹭被角。
  皇后将茶盏放下,观她脸色苍白,说不心疼是假,只是她已经好久未曾这般与孩子亲近,也猜不透她的心思。昨夜之事,亦成了她的心结。
  她望着阿蛮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淡淡道:“阿蛮有事瞒着我,亦或着遇到难事,无法决策?”
  安阳迷迷糊糊,头更疼了,皇后扶着她躺下。
  安阳不懂皇后为何而来,她二人都晓得陛下不喜二人太过亲近,都极少见面,尤其世子走后,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像今日,皇后亲来是从未有过的事。
  她沉默,皇后也不逼问,观她脸色很差,伸手触上她的额间,探了探,并未发热。安阳身体不好,幼时一场大病,阖宫担忧,皇后都记得清楚,开辟寝殿后,她事事亲为,总担心旧事重演,细枝末节都不愿放过。好在孩子爱闹腾,骑射一样不落地去学,才将身子慢慢养好。
  两人皆是沉默,皇后这些年也变得愈发沉静,宫廷生活让她变得沉默寡言,与安阳幼时大不相同,曾经些许的张扬与英气,都化为内敛的温润。安阳不敢抬眸去望,心虚地的模样,明显得很。
  这般,皇后只当她还在为昨夜之事内疚,她默然叹息,温声道:“昨夜的话,可曾伤你心了?”
  她的语气不浓不淡,恰到正好。安阳微微愣了愣,摇首,昨夜本就是她之过。
  皇后本想信她,可仔细瞧她,似是瘦了些许,下巴尖尖,她不知何故,孩子大了,心中藏着事不愿和她说,她也无法,若生反骨,她只好去探缘由,慢慢去解。
  对于阿蛮,皇后觉得自己存着万分耐心。既然她说不是,那么,她也不会再说,想起常澍所言,她心中似有解答,便问:“阿蛮是否有爱慕之人,陛下不准?”
  安阳头又疼了,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压抑了许久,心中苦苦挣扎,脑门一热,张口便道:“殿下,可知欢喜是何?”
  她问得直白,甚至如稚子般求教,皇后失笑,若是寻常母亲,定能解答,只是她这般遭遇,定然不懂这个人间情.爱之事,摇首不知。
  安阳颓唐,皇后道不知,定然未经过情.爱一事,想起当年自己搅乱她侍寝之事,她愈发觉得自己荒唐。在皇后面前,她不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皇后就察觉她愁闷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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